此时,老爸的单车已经回来了。老爸自然也回来了。老爸正坐在门槛上抽旱烟。
“爸,妈去哪了?”
“房里!”老爸没好气地说。又看了我的脚,说:“脚还真起泡啦?”
“真起泡了。我像是拿生命开玩笑的人吗?我们老师说要做个诚实的孩子。我正在学习这门知识呢。我真的决定从即日起从良了。”我说。走进屋里,老妈在衣柜旁一件一件地折叠衣服。“妈,我的脚明儿保证动不了。”
“喏,你的新鞋子!”老妈不知从哪抽出一双新鞋子,扔到我跟前。“好好穿,别跟上一双一样,全是刀痕。告你爸听你不还得死上###回。”
“咋的全是刀痕?妈,您这是啥意思呢您。”
老妈不高兴了,拉下脸来说:“刚才谁在外边说要做个诚实的孩子来着?”
“我承认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您拖我出去批斗得了。这鞋啥时买的?”
老妈被我逗笑了。“真拿你没办法。看人家六德子,多老实的一个孩子。你再看看你成啥样了。你就不能安静一天?以后你爸打你我可不去救了啊!先跟你说。”老妈又低下头去继续整理她的衣服。“这鞋子啊,你爸刚买回来的!”
“老爸刚买的?您不觉得他变了一个人了吗?他不会在鞋子里面搞阴谋吧?”
“你到底要不要?”
“要。当然要。舍身要鞋子。”
我拆了包装,把脚穿进鞋子里,刚好合脚,不大不小。踩上去还有点儿弹性。我说:“妈,您说这鞋子假如坏了仙呆能要吗?”
“你还打算穿上几天就把它弄坏拿到仙呆那儿换冰棍不成?我现在就告你爸听去。”老妈刚要起身,我立刻跑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给她轻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唱了一段。我说:“我不说假如吗?这次我肯定会把它穿到自然坏。我敢发毒誓!我现在就发给您听。”
“放你的屁吧你。口是心非。”
“我不放屁。我要是放屁不叫屎霸——叫屁霸。”我说。老妈又被我逗笑了。老妈笑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仙呆的到来。每到仙呆平时到来的那段时刻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跑到村头等,等他仙呆的到来。等了两天,仙呆仍不现身。其他卖冰棍的竟同仙呆一样连续两天没在我们村露面。看着角落里那双拖鞋,我心里就来气。火气中漂浮着冰棍的影子。冷冰冰的身子不断冒出白雾。犹如从烟囱冒出的气体一样弯曲旋转。我爱冰棍,胜过于热爱看不见摸不着的共产党。更胜于他妈的乱七八糟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与毛泽东思想。只要那一双断裂的拖鞋还留在那个角落,我就会无时无刻地把它冰棍热爱。并为它而焦急为它等待。
厨房里的烟雾消失了以后老爸拉开了电灯泡的开关。整间屋子里一下子光亮了许多。一群蚊子呼呼地聚集过来。盘旋在灯泡的四周。老妈炒好了菜端到了桌上。老爸从厨柜里取出地瓜酒,往碗里倒了一碗。平平的一碗。蚊子聚集得愈来愈多,把灯泡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死伤了无数只,坠落到桌面上。菜里,粥里多出了数只蚊子当配料。老爸的酒碗里漂浮着好几只死了或还生还正在挣扎着的蚊子。
“爸,干脆咱拿杀蚊剂把它们给灭了。咱家还有瓶杀蚊剂呢。”
“胡扯!杀蚊剂一喷,喷到饭菜里还不把我们给杀了!”老爸严肃道。
“你爸说的有道理。全家都被杀蚊剂灭了谁埋咱!”
我觉得老妈那话说的也挺符合现实的。如果一个家庭里的人全都一下子死光光了,谁把他们埋葬呢?倘若深入思考,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生老病死乃人间常事。生与老总体上说并不重要。这个过程太微不足道了。这完全是岁月的杰作。岁月是岁月,完全摸不着看不见。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