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內斂, 唇色很淡,像是在屋外凍過許久的顏色,高挺的駝峰在另一半臉頰上投下了淺淺的側影。
這張臉與五百年前的長相併無差異,但不知為何, 他穿著從前常穿的那件暗藍色外袍, 卻在這深夜中顯得更像鬼魅。
冼玉望了他許久,緩緩起身披上衣服, 道:「你來做什麼。」
「師尊這話說得。」聞翡提起嘴角, 可是眼底卻沒有多餘的笑意, 「這裡好歹是我的家,是我長大的地方,連那小畜生都在,我憑什麼不能來?」
冼玉一聽就皺起了眉。
這句小畜生說的自然是蘇染。
從前他們都還在玲瓏山的時候,聞翡就很是嫌棄她,總說長毛的畜生太臭, 爪子會抓人, 又總是亂拉亂尿——當然蘇染是沒有的,聞翡只是不喜歡他為方淨誠打破準則, 所以故意用這個來刁難小師弟。
看到他臉色不愉,聞翡若無其事地把話題揭了過去,「師尊從前受的舊傷還沒好麼?修為跌了許多。」
冼玉這才發現聞翡如今已經是分神前期的修士了, 他從前就極為聰明又有天賦,這麼多年過去也不足為奇。
只是分神期的修為在修真界中理應是數一數二的了,不應該藉藉無名……為何他之前都沒聽過聞翡的名字?
冼玉疑惑了片刻,聞翡的目光緊緊落在他身上,像是獵豹瞄準獵物一般。他微微蹙了蹙眉心,有些許不適。
「這些應該與你無關。」冼玉反問,「你已經離開了如意門,為什麼還回來?」
「沒有為什麼。」他聳了聳肩膀,「想吃回頭草了,不可以嗎?」
「……」
冼玉一臉無語,聞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忽然短暫地笑了一下,「我為什麼會回來,師尊難道一點都不明白嗎?」
「?」
聞翡等了一會兒,冼玉一直沒有回答,於是輕輕地嘆了一聲。
「我是被你帶回來的,你不在這裡,那我還留下來做什麼呢。」
他聲音很輕,每句每字都寫著對他的眷戀,倘若不了解實情的人估計會心軟。
冼玉反而忍不住氣笑,「所以呢?現在我回來,你也跟著我回來了?」
聞翡還沒回答,冼玉已經自顧自地答道:「你跟我的時間最久,當初我把你帶回如意門時,你才八歲。到我受師父遺命繼任掌門,又和師兄反目成仇,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你都在我身邊。」
「你明明知道,如意門對我意味著什麼。」他沉聲道,「你是大弟子,也是下一任掌門的最優候選人,譚盛文和鄭毅走了,我並不在意什麼。唯獨你,倘若我真的弄丟了如意門,聞翡,你可曾想過九泉之下,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師父??」
聞翡沒有吭聲。
冼玉知道他不會辯解。
因為這就是事實。
聞翡聰明有天賦、身世也很可憐,簡直和顧容景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與之不同的是,聞翡自幼在離散與利益的環境下長大,是缺乏責任心和憐憫的。
而這兩樣,顧容景卻有。
這是他們兩者之間最大的不同。
「這地方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許久未見,半夜翻進我的房間,也絲毫不顧及我是什麼樣的心情。」
冼玉冷眼看著他:「說到底,你留有感情的不是如意門,也不是我,你做的這一切只是你自己恣意而為罷了。」
聞翡反問:「師尊從前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很難得,也需要勇氣。如今我做到了,怎麼師尊反而還不開心呢?」
眼看冼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聞翡笑了笑,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師尊如今對我多加指責,不過是因為有了更喜愛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