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沒有回答問題,「你殺了他能夠解決很多問題。」
這個他說的是顧容景。
「我為什麼要殺他?」
他這句反問問得魔神一愣,露出微微糾結的神情,「他遲早有一天會變成我,你不害怕嗎?」
「我為什麼要害怕?」冼玉坦然道,「他厲害,我會比他更厲害,這麼說來,也應該是他更害怕我。你們為什麼總是在擔憂以後的事情?倘若那一天真的到來了,那你還要再擔心以後的以後?這樣無休止地下去,你活得不累嗎?」
魔神微微一怔。
有時候他都覺得冼玉有些過於坦然了,坦然的有些讓他嫉妒,嫉妒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倘若真的有那一天,我會比任何人都堅決,但那一天還沒到,我就絕不會放棄。」冼玉道,「殺人只是最治標不治本的辦法,殺了一個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冒出來,他們都是犧牲者,都是用來擋搶的試驗品。真正該死的是在背後操控一切、是人命為草芥,還自以為高尚的人。」
「世界上沒有一把刀生出來就是為了殺人的,是因為有人握著這把刀起了殺心。」
「不要去怪殺人的刀,應該要怪殺人的人。」
師兄當年走入了邪魔歪道,自以為自持正義。冼玉也以為殺了他世界就會重新恢復安寧,但事實是這潭水遠遠比他想像中的要深得多。
仿佛所有人的路徑都被他們玩弄在鼓掌之中,倘若不是他與天道有些許感應,冼玉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天道所為。
但是天道的衰落是自然而為,就像秋風掃落葉,冬雪滿山間,所有的枯敗衰弱都有自然命理定數,一物長一物消,可是他們從幻境中看到的是,這幾百年幾千年來修真界和人界從未有過一絲喘息的餘地,仿佛是狐狸和狼將獵物逼近了角落之中,只等最後一次撲殺,便可大勝而歸。
魔神久久的沉默著。
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些,好像從他出生之日從他有自己的意識開始,所有人都要他服從命令、遵守規則,從不反抗。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世間還有另外一條路,不管眼前這條路到底能不能走通,他都有些羨慕顧容景了。
洪水漫過了山岩,水浪撲過來的那一瞬間沾濕了冼玉的鞋襪,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魔神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加深刻的理解,分別二字是什麼樣的意義。
「你叫什麼名字?」
他要知道他的姓名,就算是沉睡之後再也不復甦醒,也要知道他是誰。
風浪太大,冼玉聽了好幾遍才聽清楚他的問題。
「冼玉。」他高聲回答,「兩點水的冼,美玉的玉——」
話音還未落,魔神有些驚詫,忽地一笑,「原來是你……」
魔神忽然往前一步,用力的握住他的手腕,讓他把手指放在自己的臉頰傷疤處,「你應該不記得了……」
「這是你留給我的疤。」
這道痕跡傷了他的魂,成了他命里的烙印,從此再也沒有消退過。魔神帶著這道疤在幻境裡生活了數千年,直到此刻迎來冼玉的存在,他才隱隱明白了意義。
「……?」
冼玉不知道聽沒聽清楚,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望著他。
「小混蛋。」魔神喃喃自語道,「怪不得第一眼瞧你總覺得面熟,也不敢下重手,原來是知道打不過……」
冼玉更茫然了。
這說的都是些什麼啊?
他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你……」
疑問的句子還未吐出,眼前遍布傷疤的那張臉忽然湊近,溫潤乾澀的唇瓣在他側臉輕輕落下一道痕跡。風吹拂過時,很快帶走了溫度,但是那一股乾裂溫柔、又讓他十分驚訝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