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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2 / 5)

予孝子,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

老叟浑如不觉,歌声舟影,倏忽已在眼前,他身着的章服上,那洗得发白的斑鸠纹饰,仿佛真得生了双翼般,直扑进甲士们的眼帘。

“糟了……”

奔到岸边的将军只来得及喊出半嗓子,便听砰地一声,蚱蜢舟正撞在一条载了一只大鼎的官船腰际,官船笨拙地晃了几晃,铜鼎一歪,缓缓倾侧下去。

两岸带甲三千,刹那间看得呆了,竟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一股漩涡,冲天而起,旋又回旋着渐渐平息下来,几个浑身透湿的秦军水手,抱着底朝天的官船,心有余悸地喘息着,那鼎,那蚱蜢小舟,那小舟上独眼冠服的老叟,都已渺然不见了踪影。

“糟了,这鼎,这鼎……”

半晌,一个小校猛地回过神来,失声惊呼着。秦律至酷,他们当然不会不怕的。

“这、这人叫季全,是王城里的下士……”

一个小卒怯生生地嗫喏道,年初王师伐秦时,他本是天子中军里的一名徒兵。

那将军铁青着脸,背着手,一声不吭地望着汤汤逝水,和舟里岸边那剩下的八个铜鼎。半晌,他忽地大笑起来:

“他奶奶的,怕什么,不就个破铜器么?这什么天子我们也捉了,什么王城我们也毁了,少几斤破铜烂铁,当得甚大罪过?再说,不是还有八个么?”

众人听了都是一呆,旋即轰然:“着啊,还是将军见识不凡。”

“可不是咋的?这破鼎又脏又臭,稀罕么?咸阳城里有的是好铜好匠人,他奶奶的,咱们秦国不能造新的?”

“就是,我家秦王威震列国,他奶奶的,造它个十八鼎,不,三十六鼎,岂不更是过瘾!”

“……”

喧嚣杂乱之声,随着车马甲士和八鼎的远去,终于渐渐不闻,惟有一川洛水,淙淙奔流向北。

有人说那只沉入洛水的大鼎是豫州之鼎,也有人说不是,反正剩下的八鼎到了秦国,便被扔在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战利品中风吹日晒地继续长锈,最后终于下落不明,究竟真像如何,便只能是语焉不详,无从详究了。

周天子进了咸阳,不久便死了,也不知这个做了五十九年天子的末代周王,生前是否脸红过,反正他死后是得了个“赧王”的谥号,赧者,脸红也,于是真名其实叫做姬延的赧王,就无可奈何地在史册上一脸红就脸红了两千多年。

天子和鼎被秦人弄走后杵臼依旧打他的更,直到几年后,秦王派人拆了王城的城墙宫阙,把王城夷为一片平地,他一跺脚,吃掉最后两只母鸡,扔下妻儿老小,到不知什么国投军去了,有人说,他后来立功当官了,也有人说,他战死了,也不知哪个说法是真的,或者,都是真的。

阿吉的棺材铺和王城宫阙一起变成了一片瓦砾,他本人也和许多富商一起被迁到了关中,那笔数目不小的放贷自然也和八百年周天子一起烟消云散,再也寻不回分毫了。不过他后来却还是又发达了起来,虽然比起其他一些同样被徙的富人——比如一个叫做什么清的寡妇——来,似乎还颇有所不及,但也庶几乎算得家业中兴了。也难怪,六国纷争,无日不战,这棺材铺的生意,不好才怪呢。

一如既往的,也许只有伊阙山,和山中汤汤流出的洛水罢?据说直到很多年后,每逢夜半更深,孤身经过河阴的客人,耳里还常常隐约飘进断断续续、苍老凄凉的歌声:

“……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

(完)

附注:本文四章标题俱出自《诗经。颂》,“桓桓于征”语出《鲁颂。泮水》“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彼东南,烝烝皇皇,不吴不扬,不告于讻,在泮献功。”;“钟鼓喤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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