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酒碗,一仰脖干了下去,随后将碗掷于地上,道:“先生保重!天地君父师,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恕我不敬,从此之后,咱们师生恩断义绝!”说着,便朝刘不取跪了一下。
刘不取长叹一声,扶起他道:“子渐,看来你只能往南走了。那马士英如今正在杭州,他也想归顺满洲人,前些时曾让人送信到洪大人处,却遭到了拒绝。今后你好自为之。”
修流到了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泪流满面道:“先生,难道我干错什么了?”
刘不取噙泪道:“子渐,你还是你,你一定记住,人生如梦,你永远不知道梦中的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但你却必须好好活下去,别拿自己的命当草芥。”
他侧过身去,道:“子渐,有一事本来我不该跟你说,不过不说出来,又对不起你跟节公。你的大哥周修涵,其实还活着!”
修流大吃一惊,心下一酸,又是一喜道:“先生,你说的是真的?他现在在哪里?”
刘不取道:“洪承畴本来是想让他巡抚苏杭的,但被他谢绝了。他如今正在金山寺中,跟着雪江大师学诵经。”修流听了,心里登时冰凉了。原来修涵跟满洲人也搭上了关系。
84 戏中戏
84 戏 中 戏
修流凄凄切切地离了苏州,往杭州而去。一路上,他都在回想着近来发生的诸多事,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糊涂了。实际上,当刘不取告诉他周修涵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反应先是惊喜,随后便是一股沁入骨肉的深切悲哀。周修涵的活着,让他想逃避家族中的那段孽缘纠缠的机会也失去了。他为他的名份上的爹爹周献的一生悲哀,也为他血缘上的爹爹修涵悲哀。只有弄出这段孽缘的于松岩,如今倒是潇洒的很,成了世外高人。而尚在人世中折腾着的当事者,却似乎命中注定还要穿越过漫漫的苦难历程。
他心想,自己本来心中只有他自己一人,无忧无虑。但一年多来,却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人跟事体的变故要他去分忧,既然如此,自己何不便回闽中去,与桥儿隐居在青山绿水中,结庐而居,无忧无虑地过上一生?想到远方的断桥,他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沿途上四处都是往南逃难的人群。修流看着他们,心想,就这么逃下去,还能逃到哪里去呢?逃亡既隐藏着远方微薄的希望,其实又是在迈向真正的死亡。在他看来,敌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涣散而富有地活着,然后为了一己之私的内斗。王朝本来是一种富有凝聚力的组织,百姓是这组织的基础。在清军入关前,这种基础是存在的,只可惜肉食者除了为各自利益内斗外,都留了污秽的一手。这只手后来都搭在了膝下,献给了满洲人。
路上也有些清兵军马匆匆驰过。他们见到修流披头散发的,背着一张大弓,挎着一柄长剑,以为是个癫子,随便吆喝几声,都避开走了。
修流到了杭州,先去孤山跟“水月居”看了一下,都没见到“岁寒三友”中的石竹跟苏茂松,还有那勾壶道长的行踪。他觉得勾壶真是个情痴。当初勾壶带他去梅云墓前时,他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了。勾壶在墓前一边喝酒,一边流泪,倒是把他看得感动了。后来便是白日歌突然间出现了,她让勾壶放走修流,自己愿守在坟头,给修流赎身。修流那次本不想走的,白日歌却拿出利刀,搁在自己喉头上,说他要是不走,她马上就自刎。他只好依依离去了。他觉得,白日歌其实也是个情痴。她为了叶思任,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只可惜姐夫在情爱上,一直摇摆不定,既对谁都非常投入,又没有始终如一的拥有。爱到深处不由人。
于是他去了“赵记珠宝行”,想跟赵朝奉探听一下那仇人赵及的下落。那赵朝奉却不在。他问了行里的伙计,伙计道:“赵朝奉一听说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