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倒是出人意料的比较客气:“朋友,怎么称呼?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个子很高,长相和穿着非常普通,但看上去体格很强健,丝毫不输于那几个长年奔波在海上的淘海客,在钟灿富等人的面前气势丝毫不弱。而且他面无表情,看上去非常冷酷,给我的第一印象,他应该是当过兵的。不过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很面生,我肯定自己不认识他,心里暗自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会为我出头。
那个人听了钟灿富的问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叫宋宗德。有幸搭上福昌号,本来不应该多事,但这少年看上去也不像人贩子,你们何苦这么为难他。”
钟灿富之前对这个宋宗德挺客气,大概是摸不透他的来路,一听是给我求情的,顿时脸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意刁难人了?哼。”这声冷哼故意拖得长长的,我躺在甲板上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他忽然发飙。
宋宗德好像对他的威胁并不在意,扫了一眼滚落在地上的几个大洋,抬起头不卑不亢道:“朋友,你们无非是求财而已,何必非要伤人性命,船才出海就丢人下去,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大家出这趟远门都不容易,我也是图个吉利。”说完一拱手,就转身走了,临去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那两个淘海客已经把散在地上的银元捡好交给钟灿富,他看着宋宗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终于还是没有动作,转身蹲在我面前,捏着手里的银元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直到我被他看的发毛,他才开口道:“倒是小看你这小白脸了。记得既然在这福昌号上了,以后就给我老实点。”说完站起身,吩咐道:“虾仔,你去鱼舱里告诉那些蠢货,叫他们别闹了,谁再闹就把他扔到海里去!”
我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辩驳道:“我真的是好人,你冤枉我了。”
“好人?”钟灿富一脸鄙视,“老天看谁不顺眼,谁就是好人。”说完大吼一声:“赶快滚,别在这碍眼!”丢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着他的远去,阿惠把我扶起来,柔声说道:“你没事吧?”我一时间心情复杂,所有以前受过的委屈,被侮辱的清白,不公正的待遇,瞬间涌上心头,我直挺挺地站着,竟然鼻头有些发酸,喉咙也像堵上了石头一样。
阿惠轻轻叹了一口气,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两个人悲苦了一会儿,阿惠就问道:“救你的那人是谁?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上船的吗?”
海风吹在身上,惊吓过度的我才发现刚才那么一闹,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浑身冷飕飕的,又重新想起宋宗德,摇摇头道:“可能你不信,但是我真的不认识他,也许他和你一样,都是好人。”
阿惠点头,我看着人群,却发现已经看不到那人的影子。
我们一路互相扶着往船舱走去,在船上没有水可以洗脸,我身上湿掉的衣服倒是风干了,身上这套蓝色的中山装,还是去年叔父请冯裁缝帮我做的,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叔父丢下我跑路了,冯裁缝的裁缝铺子也早被日本人的飞机炸飞了。
我撩起衣服擦擦脸,阿惠替我拍拍身上因为浸渍海水形成的盐碱,忽然道:“闽生,都怪我,要不然那两个恶人也不会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我摇摇头说:“别说这些,要不是你帮我付那五块大洋,我连船都上不来,更别说你还求钟灿富下海救我。”
看着善良漂亮的阿惠,我这才觉得,这次下南洋的逃亡路,也许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想着,我忽然又想到了秀芸,但这念头才一闪而过,阿惠已经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你看你头上撞了好大一个青头包,回头我帮你擦一下药酒吧。”
我点点头道:“我先去向恩人道谢,你等我回来。”
我弯着腰在昏暗的船舱里看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