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这个母亲,从前竟然不懂得他的心思,做了一件错事……”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郁气都舒展出来。
她轻轻无意识地继续拍着我的手,眼神飘得很是遥远,我知道,她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从前我一直不知道的,直到最近这两年,我才终于有些想明白了,原来延,他这么地喜欢辛离,但是我从前却一点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一定不会向芮和萍提起要让她成为我吴家女儿的……”
我微微低下了头,胸中已是一片酸涩。
“那天延外出回来,我很是高兴地告诉他辛离已是芮的女儿,他却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但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孩子心性,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慢慢地,延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总是尽量避开与她见面,但是每次与她有关的事情,他却又总是很关心。我还记得,她有次无意提及木血竭可以止血生肌,他就独自往南,上了大山去寻找,大半个月后,才风尘仆仆地归来。她的那个药园里,现在很多的草药,都还是我的延寻来移植过去的……她十五及笄了,长得像瑶里山中的花那样好看,好多的人都来求亲,但我那时已经知道了延的心思,所以我就做主让萍都拒绝了,我真的不忍看到我的延为了她的亲事而难过……”
她突然发力,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浑浊黯淡的眼珠转了过来,努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又慢慢地松开了手,阖上眼睛,嘴里喃喃地念道:“我耽误了她,她心里应该是在怪我吧……”
两行泪慢慢地沿着我的面颊滚了下来,滴落在了她枯瘦的手上。
“祖母,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我这辈子,本就没有要结亲的想法,您帮我拒绝了,我很高兴,真的……”
我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仙风道骨今谁有
半个月后,在我和萍夫人无数次眼欲中穿的盼望中,我的义父吴芮,他终于归来了。
始皇帝封了义父吴芮为“番君”。百越地区在番地的东边,所以当时又被称为“东番”,“君”并不是指代“君王”,而是指一个用珠子做的束发的帽子“冠”。其实这样的分封,也就是意味着给了我的义父吴芮一个管理整个番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职权的封号,咸阳的权力中心,也就是朝廷,既不给任何的财政支持,也无需该地区纳税,反正就是天高皇帝远,我的义父吴芮只要替他管理好百越之地的百姓不造反就可以了。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萍夫人数月不展的眉头,终于稍稍地平复了些,苍白的两靥也浮上了淡淡的血色。
义父回来没多久,有一天,瑶里的庄中,来了一位客人。他见到了义父,一句话也没有说,先就是当头一个纳拜。
“在下徐福,名议,祖上曾是吴国御医,当年先祖随太子友一起南下,后与太子一脉分离至今。先父生前,曾切切嘱托,务必要我寻到太子后人。徐福不敢懈怠,多年以来云游四方,一直四处寻访,终是无果。也是机缘巧合,不久前我终于得知太子一脉竟在浮梁瑶里,所以星夜兼程,今日才赶到了这里,与旧日主公相认,也算终于了我先父的遗愿了。”
古时之人,对于主仆分位的认知,仿佛已经融进了他们的骨血之中,即使是隔离了几代之久,还是执着如初,这一点,已经远非我这个现代人可以理解的了。
他一言既罢,我和在座的吴芮、萍夫人都是面呈惊异之色了。他们应该是感动于这份虽然历经了几百年但仍在延续的故交之情,而我,却纯粹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了。
我仔细打量着他,他年约三十五六,头戴纶巾,方士打扮。
他自称徐福,看起来又是仙风道骨的样子,难道就是后世传说中奉了秦始皇之命为他寻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