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降了一阵冰雹。司机启动了马达。可是没走五分钟,在村口的木桥另一端,有一辆马车掉了一个轱辘,把路给堵住了。两个农民正围着车,前前后后地忙活着。
“请你们原谅。”其中的一个农民对下了车的阿尔巴尼亚专家说道。
“没关系。”
这时候,几个农民正为安车轱辘卖劲儿。一个农民向专家问道:
“你们是哪儿的?”
专家回答了他的问话。
“我们听说了你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农民说,“今天全村的妇女都话不离口地议论你们这项工作。大家一看见汽车,话匣子就打开了。”
“推一下,鬼轮子。”另一位农民一边推车轮子,一边喊。
“大家说他们要掘开墓掘挖出外国军人,要把他们运回自己的国家去。”农民口气和缓地接着说下去,“不过,听说他们还要把被打死的国民阵线分子①和那些军人一起挖出来,把他们运到太阳的背面去,送到外国。这是真的吗?”
专家笑了。
“我们是这么听说的。”农民说,“这些家伙,死了也让他们跟敌人在一起吧,就像活着的时候那样。他们活着时是盟友,死后的今天还是盟友。人们都这么说。”专家又笑了。
“不是真的。”专家说,“谁也没想过把被打死的国民阵线分子带走。”
“推一下这个鬼轮子。”另一个农民再次喊道,轮子没安住。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一个人手提红灯从平坦的田野里朝这儿走来。红灯的光亮好似受惊似的左右摇晃,跳荡不停。
“晚上好。”
“晚上好。”
“你们的车轱辘掉了?”提着红灯的人把灯举起来说,同时他还惊奇地扫了小轿车和外国人一眼。
“正像你看见的那样。”一个农民说。
一阵寂静。
“你们从牛圈那边来吗?”另一个人问道。
“从牛圈那边来。”
这个人稍站片刻,然后说了声“晚安”就走开了。他手中的红灯闪射出斑驳的光影,花花点点地照在路旁静悄悄的草垛上。
继续传来狗的叫声。
“你常干这种差使吗?”农民向专家问道。
专家点头作了肯定的回答。
“干了一些时候了。”专家稍过了一会儿说。
这位平原上的农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这工作太繁重了。”
汽车司机用口哨哼起一支时下流行的歌曲。
“推一推这个鬼轮子!”
车轱辘终于安好了。
“晚上好。”几个扛着锄头从平坦的田野里回来的农民向他们问好。
“晚上好。”
马车轻松地上了路,汽车沿着平展展的公路迅速地朝前开去。
十月的夜幕降落到平坦的原野上。这会儿才白费力气钻出来的月亮,在一层层软软的犹如海绵一般的云雾中间,流泻出银白色的光。吸饱了月光,变得新鲜而水灵的云朵,不可能抱住它,开始慢悠悠、静悄悄、皆为一个格调地在地平线的各个角落和整个辽阔无垠的平原上,向光线洒下一滴滴、一串串的水珠。现在,天空像油过了一样。平原、地平线和公路,也都变得如同用奶水洗过了一般柔和、明亮。
此时此刻碰上这样的秋夜,才发现天空变得很奇妙,全都沉浸到月亮冷漠的、混浊的、亢奋的光线之中了。我们躺卧在大地上,每个人肯定都会这样想:这天空怎么会这个样子呢,我的妈呀!
亡军的将领 第二部分(4)
道路坑坑洼洼,在顺着道路向前奔跑的汽车灯的映照下,那一个个泥坑,显得又大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