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浩大的算式,当要多少的笔墨?在这个世上,为什么没有人来理会他、支持他、帮助他?
突然,有行人从身后走来,与他擦身而过,匆匆地走到前面去。这人穿一身黑色的棉衣,个子不高,头上戴一顶“狗钻洞”( 一种从头顶戴到脖子的黑色线帽 ),走路颠颠晃晃。他的心头一动:莫非这人就是雪地里的老贤木!他加快了步子向前追,但这个急行的人却把他拉开得更远。他便抓住腋下晃荡的书包,跑步追赶,渐渐地靠近了这人。
“老贤木!”他气喘吁吁地喊道。
这人一边疾走,一边回过头来,以蛮野的喉音回答:“你才是老贤木呢!”随之将头上的“狗钻洞”扯掉,露出一副陌生而生硬的嘴脸。
他愣怔地站住了。
经了这个瞬刻的失望,他再次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时,脚步更加沉重。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不愿去学校了。去了学校,便是天天都要去学校,便不能自由地去寻找老贤木!而且,学校里上课是一课接一课地讲,必须顺着课堂往下听,否则便断了链,难以续接;而他,满脑子的思绪,课堂上不可能不“走野”( 思想开小差 )。
两个月前的一天,马老师放弃“家访”,骑上自行车直接去区卫生院向父亲摇头叹息:老弟,这次期中考试,你家老二算术得了60分,语文得了59分,平均59?郾5分,你看看你看看!父亲不说话,只是笑,等马老师拿出意见来。马老师踌躇一阵,试探着说:你家老二年纪太小,比同班同学起码小三个年头,是不是考虑再读一个二年级?父亲便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分约等于60分,60分就是合格;我家老二虽然人小,心里“空着”( 明白与聪慧的意思 )呢;我和你读私塾时,你大我几岁?马老师就脱了眼镜来吹气,孩子似的笑笑:怎么把儿子的事和老子扯到一块了?父亲也笑着:反正我儿子是不能“留级”的;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拿我儿子当你儿子看吧。马老师只好无奈地摇头接受,然后戴了眼镜,严肃地说:“你可别怪我要求太高。”之后,父亲提前休假回家,向母亲、祖父及祖母通报他与马老师的交涉;当时,他目无表情地站在大人们的身后,几乎有些期待地等着父亲给他一顿劈头呵斥,可父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儿子,你行,超过他们!”他便想:父亲与马老师同学时比马老师小,我是他的儿子,应当捍卫光荣;而且,父亲认为我心里“空着”,我也不能辜负了他!随后的几天,他咬着牙让自己“聚精会神”,果然在一次“单元考试”中名列全班第一。可是,马老师的确“要求太高”,在他“名列全班第一”时,立刻趁机翻他的历史旧账,给他“敲警钟”;而不妙的是,马老师翻出的“历史旧账”随之点击了他关闭在脑子里的思绪,那思绪一经触及,便不能再被“牙齿咬住”,当心中的“惶恐”由“人都是要死的”继而发展到“地球也会灭亡”之际,倒是他用于读书的专注和聪慧被无边的“惶恐”咬住了!
而且,这“惶恐”已在雪地里被老贤木确认!那一束“希望”的光芒,不在学校,在老贤木……
第二章 有些怀疑2(2)
他不愿去学校,他的脚步越迈越小。学校在不远的前方,透过冬日疏朗的树林,已然可以隐若地看见几排横竖的平房:临着河堤,低矮窄长,小小的屋尖,灰的墙面。在萧瑟而淡白的光照之中,那里像是一派孤寂、缥缈和弱不禁风的象征。他不由同情而拒绝这学校,陡然停下了脚步。
然而,不愿去学校,并不意味着不去学校。他毕竟是一个明理的孩子。他曾因了祖母的爱和期许,一度用功学习;现在,想及父亲不讲道理的呵护,想及严厉的马老师拿他“当自己的儿子看”,他尚且不会不去学校,不会不去一课接一课地听讲。他只是突然幻想:要是能够“顺着自己”学,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