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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3 / 5)

刘浪,是他现在的名字。

上小学时,哥牵着他的手,走过一段通顺河的河堤,去两里外的珠玑小学报名。是马老师考他。先问几岁,他说五岁半;接着数数,只须数到十就行,他数到了一百;再后来就是报名字,他一时蒙了,嘴皮子使劲地蠕动,就是说不出来。哥急得在旁边跺脚:“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叫你的?”他便想起“我家的一块钢铁”来,然后报告马老师:“我叫刘铁。”马老师不由扑嗤了,围观的小同学轰然大笑,一声声“刘铁”地叫喊,最后竟变成一串整齐的喊唱:刘铁、刘铁,珠玑小学来了一块死铁!

他便一塌糊涂地哭泣。回到家里,他实施了生来第一次有意识的抗争:不换名字决不上学!父亲俯下身来问他:“为什么呢?”他说:“我不做一块死铁。”父亲就直起身子凝思片刻,说:“换一个也行,你看换什么好?”他想起上学时见到的通顺河,想起通顺河里奔涌的水流。“就叫‘刘浪’。”他干脆而坚定地说。父亲笑了:“刘浪?不是成了‘流浪汉’吗?”他坚持道:“浪是活的,铁是死的,活的总比死的好呢。”父亲便依了他,亲自去小学里找马老师。

据说,“刘铁”是马老师取的名字。那天,屋后半里外的草场上正在开大会,黑压压的人头。高音喇叭的喊声时高时低,让人听得清的句子只有“大办钢铁”。母亲躺在左厢房里的床上,越来越听不见高音喇叭的喊声。她开始呻吟,忍不住,就放声地呻吟。祖母在房门口进进出出,嘴里“啧啧”连声。祖父端着烟斗在屋后的竹林里走来走去,忽然听到祖母喊道:“老鬼,还不去叫你儿子回来!”祖父便往竹竿上猛磕一下烟斗,撒腿向远处黑压压的人头奔去。那么多的人头,祖父狂乱地在人头中找他的儿子的脸。忽然地,他看见父亲走上高高的土台,拿出两张讲稿来,朝着麦克风喊话。祖父便直穿人群,撞出一溜东倒西歪,一下便来到土台边。他又是蹦跳、又是摇手,大声叫唤父亲的名字。父亲全神贯注,根本听不见。于是,祖父只好往台上爬,刚刚爬上台边立起身子,却被马老师张开两臂拦住,严肃而慌张地说:“叔子,领导们都在台上,这是‘大办钢铁’的会,您老不能乱来!”祖父一手搭上马老师的膀子,鼓起眼珠子大吼:“他老婆生娃——我不能帮忙——你去替下他!”马老师几乎要抱住祖父:“我怎么替他——他在表决心呢!”祖父急火攻心,猛地掀翻马老师,冲到讲台前一把推开父亲,急说:“

你老婆发作了——我来!”便夺了稿子,不由分说地念起来:“我一定在‘大办钢铁’运动中发挥共产党员的模范作用,带领全家人砸锅卖铁……”父亲见祖父念得还算顺畅,且声音也不算弱,就转身跳下土台,向家中飞奔而去。祖父念完父亲的决心书,下台去时,马老师跟过来讪讪地笑道:“叔子不错,念得不错——就是普通话差了点。”祖父横了马老师一眼:“差你娘的逼!”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约此时,他出生了。

当天夜里,马老师前来贺喜,特意为他送了“刘铁”的名字。父亲笑着点头,说算是一个纪念,也表达对党的拥护。母亲额头上系着毛巾,带了一丝儿笑说:“就是不太好听。”祖母则是另一种意见:“铁扎实,好养。”祖父不吭声,走开了。哥欢乐地叫唤起来:“刘铁、刘铁,我家的一块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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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些怀疑1(2)

然而,这个名字实际上并没有被启用,家里大人都叫他“儿”或者“我儿”,他从来不曾以为自己与“刘铁”有何关系,“刘铁”简直就像是别人的名字或者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

他叫了“刘浪”,自然不会是“流浪”的写照。按照老师教导的说法,他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他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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