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之事;他们身为文官;又是随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故而都谨慎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可是;杜士仪这道奏疏放在这里;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保持缄默了。
究竟应当如何;两个人几乎用不着细想就做出了选择。磨墨提笔署名;盖下自己的印章递回;当唐明跟着苗晋卿一块署名盖印之后;他甚至还忍不住添了一句:“若是按照永徽律疏的斗殴律;两边人等应得的处罚远比军法更甚。而且;那自尽的四人既是出自郭英又部属;此人纵使千般狡辩;也难逃罪责
苗晋卿则叹道:“不过;杜中书和李将军王将军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刚刚惨烈捐躯;倘若此刻没有确凿的证据;再穷究其弟;只怕鄯州军民反而会觉得是我等不公。是非究竟如何;还是上奏之后;等陛下决断吧。不过;范大帅今次那最后的和稀泥;实在是糊涂了。”
鄯州距离长安一千九百余里;当信使四百里加急只用了五天就将这份奏报送到天子面前的时候;恰逢萧嵩刚刚慷慨激昂地在天子面前奏明;正式废除了裴光庭的循资格法。尽管李隆基是一口允准了萧嵩所奏;可是心底却有些烦乱
可当他翻开今日呈送御前的第一份奏折时;登时面色一凛。
原以为吐蕃求和;陇右已定;谁知竟有如此事端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七百三十六章 陇右节度
四月末的长安城外灞桥;恰是杨柳郁郁葱葱;行人最多的时节。尽管这一科的省试已经结束;但长安万年两县的县试即将开始;紧跟着便是决定神州解送的京兆府试;故而那些致力于科场;不惜在长安一呆十几年的士子们纵使再以家乡为念;也不得不依旧寓居长安。与此同时;还有更多有志于在科场上一试身手的年轻士子往长安城来;因此这时分灞桥上竟是上京的远过于离京的。
这其中;一个带着两个小童的青年翘首往东边官道上眺望;当终于瞧见那个白衫大袖眉目阔朗的熟悉身影时;立刻又惊又喜地拨马迎了上前;大声招呼道:“阿兄;阿兄”
自从王维开元九年外放济州司户参军;而后又辞官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踏上长安洛阳这两京一步;算起来王缙竟是和兄长一别整整十二年。此时此刻;他跳下马来疾步上前;眼见得王维亦是下了马;他情不自禁地握着对方的双手;想要说什么;喉头却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他方才挤出了一个笑容道:“阿兄;十二年了;你总算是肯到长安来了。你的侄儿们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位伯父。”
见四周围的路人都在悄悄打量自己二人;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王维便挣脱了弟弟的手;继而笑了笑说:“此次我回乡;阿娘狠狠教训丨了我一顿;而且家中弟弟妹妹都已成人;你嫂子也已经故去了;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来投奔你了。夏卿;你十几年来独自在两京打拼;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可笔墨案牍料想还能胜任。”
“阿兄这是哪里话;你既然回来了;我自当竭力向陛下引荐……”
这话还没说完;王缙就只见兄长微微摇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下一刻;他就只听得阿兄叹了一口气。
“仕途官场一切随缘就好;你不要强求。你能够在制举之后不数年便官居殿中侍御史;已经是超迁了;御史台不是善地;勿要让人抓着把柄。”
兄长既是如此说;王缙想到如今萧嵩和韩休之间虽还不像当年和裴光庭那样水火不容;可也说不上有多融洽;有一次据说还在御前直接顶了起来;而御史台亦是如同割草一般换了一茬又一茬御史;也就暂时打消了操之过急的举荐。毕竟;为了避免重蹈当年王维被人暗算的覆辙;他在交往方面极其小心;为人处事亦是中规中矩;否则也不会当年张审素二子向他求救;他却只是接济了一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