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高,声音够硬。
杜伏威站起来,淡淡一笑:“叨扰贵府许久,实在不成敬意。”说罢朝身边侍卫使个眼色,那侍卫上前,将一只小小的绸缎盒子塞到他手中。
“这怎么好意思……”他掂掂,正打算拒绝,一抬头,望进面前侍卫寒星般的双眼,到口的话不知怎么就咽回去了。
伏威拱拱手:“今日烦劳总管一天,应该的。杜某告辞。”
“杜大人慢走。送客!”
高声喊着,管家背转身来,迫不及待的打开盒盖,登时倒抽口气——里面是一枚浑圆透大的珍珠。
“停轿。”瘦秀的手从轿中伸出,轿夫们立刻放稳持平。
“阚陵,来,陪我走一走。”伏威朝侍卫招一招手,年轻冷峻的侍卫从白马上利索跳下。
“还适应么?”两个人慢慢往前走去,后面的人隔了几步远,静静跟着。
阚陵吊梢的眉眼一齐挑了挑,“还行。”
伏威道:“把你救醒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留不住你。你若想走,越早越好。”
阚陵抚了一下额头:“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知道。”伏威雍然稳当:“对自己的过去,人都有一种探知的本能。”
“但不是现在。”
他停下脚步,看住他:“不必如此。”
阚陵笑笑:“该怎么做我自有主张。莫非,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锦袍飘荡再飘荡:“部下造反,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他——”阚陵欲言又止。
“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伏威的叹息,深深的仿佛从心底逸出来:“但他毕竟是不甘雌伏的人,只要抓住机会,必不手软。”
“何以知道,却还是给他机会?”
月光润滑,长街屋宇。天上的星,地上的灯,明明灭灭。
伏威踏出步去,临风而笑:“这话要被别人听到,可是真会截断我的退路的。”
“好吧,那我换句话说。”阚陵从善如流:“你真打算放弃江淮军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听说当年你夺了他的兵权,可你现在似乎又淡泊权力。”
“世道不同了呀。”他的声音淡而又淡:“有些东西,彼一时或触手可及,此一时却成永生无望。辅公祏执著的,也许是权力,也许是……我成全他,让他放手一搏。”
“但你自己——”
“我自己又有什么要紧。”有些理不清的离伤,丝丝缕缕,渗入夜色,“阚陵,不要被过去绊住了脚步。时间——终究带走一切。”
九月九日重阳节。
《易经》把“九”定为阳数,日月并应,故为重阳。
又因“九”是象征吉祥长久的至数,两九相重,至而又至,所以,对天下人来说,这又是非同一般难得相遇的吉日良辰。
“噌油嘞您啦!”后面响起一个嘹亮的叫声。
安逝回头,一个推着脚车的老头儿朝她一笑。她亦笑,往边上靠一靠,让他先过去了。
这儿是幽州。大街上人来人往,穿梭如织。不少姑娘小孩头上簪了朵菊花,男人们则在臂上环上茱萸。
“娘,我要吃花糕。”一个小男孩手里举着风筝,指指路旁的小贩,扯着衣角不肯离开。
“好,好。”妇人摸摸他的头。
走在前面的男人回叫:“别跟他磨蹭。敬完了毗沙门神还要去爬西山呢!”
“好,好。”妇人叠声应着。
登高啊——安逝恍恍想着,不期然看到前面一座宏伟的庙院:多闻天寺。
多闻天,即毗沙门神,佛教护法四天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