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車門,蹬蹬蹬跑回家,門口一條水渠淤塞,她一腳踩下去,濺起水珠,平日,一定引起她抱怨,這一次,祖斐不以為忤。
難怪他們性格高貴善良、端莊,原來他們生活在一個沒有黑白是非的世界裡,一切經過巧妙安排,蓄意栽培出完美的人格。
祖斐吐吐舌頭,像製造糖果餅乾,次貨即刻淘汰。
在電梯中,祖斐喃喃說:「我是次貨,要經過改良改造才符合規格。」
祖斐有點自卑。
垂頭喪氣掏出鎖匙,預備開門,冷不防人影一閃,祖斐本能地退後,-喝:「誰!」
那人走出來。
「鄭博文,你嚇死人。」祖斐直罵。
「祖斐,你到什麼地方去了,神出鬼沒,影蹤全無。」
「你有什麼事?」
「我們不是朋友嗎?嘿,見個面,說幾句話也不行?」
祖斐打開大門,「進來吧。」
她把自己摔進沙發,甩掉鞋子,盤起腿。
鄭博文也不客氣,走到廚房去做咖啡。
祖斐覺得輕鬆,在鄭博文跟前,她可不必努力表現最好的一面,他們是同類,太清楚對方的性情脾氣。
鄭博文做了兩大杯香濃咖啡,遞一杯給祖斐。
祖斐呷了一大口,說:「還有什麼漏在這裡,趕快拿走。」
鄭博文卻說:「聽說你要移民。」
祖斐不出聲,掠掠頭髮,長嘆一聲。
「你以為奔向西方極樂世界,一切煩惱會得迎刃而解?」
鄭博文語帶諷刺。
「我不至於那樣天真。」
鄭博文放下杯子,「沈培說你認識了一位男生,姿態像電影小生,講話客氣如話劇對白,是他要帶你出去,可是?」
「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算了吧!」
「祖斐,你是一個有真性情的人,同那樣的異鄉客合得來嗎?丟下這裡所有,辭了工移了民,有什麼不妥,再打回頭,已是百年身。」
祖斐啼笑皆非,「多謝教訓多謝教訓。」
「沈培說你愛上了那個傢伙。」
「人家是一個很高貴的人。」祖斐瞪他一眼。
「端莊的男女都是乏味的人,所以野玫瑰大受歡迎,還有,男人帶點流氣才入型入格。」
祖斐掩住半邊臉笑起來。
「跟他跑,你會快活嗎?你我都不可能習慣刻板生涯,當心一本正經的他把你當小學生看待。」
「太不公道了,你根本不認識他。」
「你呢,」鄭博文忽然問,「你認識他嗎?」
祖斐呆住。
「你愛上了他,抑或是他提供的新世界?」
祖斐像是被打垮似的,泄了氣,說不出話來。
「沈培說你才認識他三個禮拜。祖斐,我同你來往一年後才訂的婚,共同生活三年整,尚且無疾而終,老好祖斐,在成年人真實的生活里,一見鍾情是不足夠令我們死而無憾的,你想清楚沒有。」
祖斐深感詫異,認識鄭博文這麼久,他第一次說出這樣合情合理的話來。
「我知道我令你失望,祖斐,我無法做到你的標準,但你毋須因此離開這個城市與所有朋友。」
鄭博文又拉扯到他偉大的自我,這下子大大娛樂了祖斐,這人作風七十年不變,硬是要招攬是非上身。
祖斐輕鬆起來,搭腔說道:「沒辦法,自從與你分手,了無生趣,只得逃避現實,動腦筋移民。」
「哈!」鄭博文既驚且喜,「這又是何苦呢?」
他完全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