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税减少是再荒唐的皇帝都不愿看到的,何况丁口一少,就说明力役也是不足,这对国家的统治有不小的危害,万历现在还没有到心灰意冷的时候,对自己如何治国还是有不少的憧憬的,所以最少在这个时候,万历对张居正的不满更多是小孩子想要掌握权力的急切心理,而不是幻想破灭后的仇恨,张居正的铁腕和决心,皇帝也是很佩服的,所以一开始说沈榜是去清理丈田,编造新黄册时,皇帝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但听到张惟功也参与进去之后,万历露出明显的吃惊的神色。
皇帝起了狐疑,用凌厉的眼神打量了一眼张惟贤。
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没有什么不安的表情,仍然是神色坦然。
“此事朕知道了。”万历很冷淡的道:“卿说说看,你家五弟为什么会在那里?”
“臣的五弟,最重情义。”
张惟贤很诚挚地道:“据坊间传言,吕次辅意欲接任,马大宗伯态度首鼠两端,清丈之事,在有心人看来是对元辅权威的挑衅,臣弟很重情义,既然遇着了,就一定会帮元辅这一边……事情是很明显的,元辅对臣弟向来十分关照,坐营官之事,还有好几件事,都是如此。”
万历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向来是对惟功信任有加,几年的相处,使得他视惟功为自己的第一心腹,惟功在他身边也从来不提对张居正有什么感激之情,在万历看来,张先生对惟功的照顾也是看自己的面子,而现在张惟贤的分析也是有道理的,从这一点来说,万历对惟功的信任开始有了明显的裂痕。
帝王是最多疑的,绝不可能有无条件的信任,张惟贤抓住这一点,隐约点明了张居正对惟功的多般照顾,而张惟功也投桃报李。
这在万历的心里是不可容忍的,哪怕就是他对张惟贤的话将信将疑,也不可能如以前那样全盘相信惟功的忠诚了。
“皇上没有吩咐的话,臣告辞了。”
张惟贤神色如常的退出,万历也没有留他,然后他一路穿出午门,承天门,绕道西华门那边,直接返回了安富坊中的英国公府。
是夜,张惟贤父子狂饮至夜半时分,自从惟功横空出世之后,这父子数人,今晚是感觉最为轻松的一次。
在这个时代,不管张居正掌握着多强势的权势,但皇帝就是皇帝,没有人敢轻视皇帝的态度,这就是皇权时代的最显明的特征。
张元德最后被人扶走时,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子很聪明的人啊,一直很聪明,叫人捉不到错处,这一次他怎么这么糊涂呢,沈榜是张居正的门生,干的是张居正要做的差事,这种关头,帮沈榜就是帮张居正啊……他真的这么糊涂吗?惟贤啊,咱们不会又上了他的套了吧?”
张惟贤是父子几人中惟一没有喝醉的,但也是两眼喝的发红了,听到父亲的话,他也是哭笑不得,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不服的感觉瞬间抓住了他,使得他抓住了父亲的衣领,大叫道:“父亲,我才是最聪明的那个,是这府里最高贵的那个,小五他算什么,和我比,他只算个屁!”
相比于张惟贤平时的模样,这算是严重的失态了,好在在场的人全都喝高了,于是也没有人太在意,大家都醉醺醺的散开去了,只有一个身影在送完张家父子之后,如鬼魅一般的往梨香院的方向溜过来。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的,我听的很清楚。”
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长随,每日跟着张惟贤出门,大约张惟贤自己也想不到,他拼命搜集惟功情报的同时,在自己身边就有别人放的细作时时刻刻盯着,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报给了惟功知道。
惟功与躺在床上的王国峰对视一眼,王国峰挥了挥手,那个长随就默不出声的行了一礼,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王国峰前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