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想像楊繁知道「門」就是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所以他逃避想像。他能在夜晚和喜歡的人親密無間地聊天,享受對方的愛意和甜言蜜語,白天能夠看見,和他呆一會兒,享受他的好意和照顧,這對於封季萌來說,已經足夠了。對於十七歲初嘗愛情的少年來說,暗戀也是甜蜜伴隨著酸澀,比起去得到,失去眼前擁有的更讓人難以接受。
可是他現在無法逃避了,楊繁的話讓他了解到自己的自私。他能看到聽到觸碰到自己喜歡的人,並沉迷於獨自的愛戀中,但楊繁不能,他只能對著一片虛無煎熬。
封季萌時而覺得楊繁肯定會拒絕他,因為從現實的相處當中,他很清楚對方並沒有把他當做一個旗鼓相當的對象,而是以老師或者年長的朋友的身份一直照顧著他。對他的友好僅僅是一種純粹善意,雖然這讓封季萌更喜歡楊繁了。
但每天晚上面對楊繁熱烈的表白和真實的痛苦,封季萌又覺得楊繁肯定會喜歡自己,只要見面,他們就能像情侶一樣在一起。在封季萌心裡,相互喜歡,談戀愛,在一起,是很簡單的事。
這兩種想法在他腦子裡糾纏不下,所以他對於見面這件事猶豫不決。終於在楊繁逼得他退無可退時,他突然想到,就算楊繁拒絕,他還可以追求對方。所以哪怕是拒絕,也並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開始。封季萌豁然開朗,既然想開始,那他一定會從「門」這個身份走出去,坦誠相見。這麼想著,他甚至有點迫不及待。
原本約好周日中午一起吃飯,但封季萌剛剛熬完一夜,把連續一周沒有睡好的疲憊都熬了出來,狀態實在太差,臨時把時間改到了下午。地點定在濕地公園裡面的一家休閒書店裡。楊繁說書店裡常有讀書沙龍這樣的活動,也提供各種飲品和西餐甜點,那裡安靜休閒,可以好好說話。
封季萌打算先好好睡一覺緩解一下自己的疲態,但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不停預演著下午見面會出現的狀況,最後迷迷糊糊直到鬧鐘響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沒睡。
起來洗了澡,在衣櫃裡翻找半天,找了一條卡其色的休閒褲,和一件短羊羔絨的白色外套。封季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十分陌生,但淺色柔軟的衣服傳遞出的那種溫馴和乖巧是他想讓楊繁看到的。他又找了一頂黑色的細線帽子,把他那頭野草一樣生機勃勃的頭髮一蓋,只露出了一點綠色的發邊,這樣應該沒那麼讓楊繁討厭了。封季萌不在網絡表明真實身份也是這個原因,他想以另一種樣子出現在楊繁面前,讓他更多的把自己和「門」聯繫起來,而不是封季萌。
他找了一個大布袋,把拼圖和袖扣的盒子裝起來,又覺得這禮物雖用心,但都很廉價。封季萌又在抽屜里翻找,找到了那隻他媽媽去日本給他帶回來的手錶,價簽上寫著六十多萬日元,封季萌算了算,四萬人民幣的樣子。他把價簽扯下來,把手錶裝進了布袋。
天氣很好,下午的陽光泛著金色的光,封季萌既期待又忐忑,各種交織的感情中,還是期待更多,所以他腳步十分輕快。唯獨沒有計算到的是,這個點正是假期結束,住讀學生返校的時刻,路過洪中那段路時,堵車了。封季萌又只好給楊繁信息,說自己堵車了。
楊繁已經提前到了,他正坐在書店的後院。小院子就建在濕地公園的湖邊上,擺了一張鐵藝圓桌,三張鐵藝涼椅,兩架鞦韆。公園裡遊人不少,但這是個安靜愜意的地方,在秋天暖融融的下午,適合喝點咖啡、看看書、打個盹,或者輕聲訴說彼此才能聽見的悄悄話。他認識書店老闆,跟老闆打了招呼,今天下午,這個小院子是他和他的朋友的。
他山之魚:我已經到了,別著急,注意安全。
門:堵車了,可能還要半個小時。
他山之魚:嗯。到了你就讓老闆帶你來後院,你說你是楊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