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
“我们正在挑战自己,埃德加先生。我在想,埃拉尔钢琴只能帮助‘士兵’变得更加‘诗情画意’。钢琴———请注意,这仅仅是我的想法———代表了———怎么说最贴切呢———军事战略不合逻辑的延伸。如果卡罗尔医生真的相信,把音乐带到这片土地会加快和平进程,我只能期望他带上足够多的士兵去保卫和平。”钢琴调音师什么也没说,上校在座位上稍微动了动,“埃德加先生,用诗歌吟诵和韵文给当地贵族留下印象是一回事,可要求把一架三角钢琴送到最遥远的边防要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对军事一无所知。”埃德加?德雷克说道。
上校匆匆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文件。他想,这个人并不是那种已对缅甸的气候和挑战作好准备的人。调音师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浓密的灰白头发松散地落在金丝边眼镜上。他看起来确实更像一个学校老师,而不是一个能承担军事任务的人。他四十一岁了,不过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他眉毛乌黑,脸上长满了胡子,鱼尾纹也爬上了他那双淡色眼睛的周围。不过上校注意到,这或许不是苍老的缘故,而是一个人笑了一辈子的结果。他身着一件条绒夹克,戴着领结,穿着羊毛裤。上校想,要不是他的嘴唇长得和大多数英国人的一样丰满,真让人觉得他非常悲哀。他的嘴形显得他有点儿迷茫,又流露出一丝惊讶,让他看起来更加软弱无力。上校对此非常不安。他还注意到调音师不断搓着自己的手,袖口把手腕遮住了。这是一双他无法习惯的手,对男人而言,这双手太过细致柔软。当他们见面打招呼时,上校感觉到,这双手的粗糙和力量,似乎被戳在老茧下面的铁丝给移走了。
上校又把目光收回到文件上,接着说:“卡罗尔在萨哈兰普尔一待就是五年。在此期间,他参与了十七次任务,在工作岗位上的时间还比不上他在外面的时间。”他开始翻阅医生参与的任务记录,念出它们的名称。1866年9月,萨特累季河上游铁路沿线的调查;1866年12月,旁遮普水利工程军队绘制地图的探险;1867年2月,阿富汗东部有关分娩和产科疾病的报告;1867年5月,克什米尔山脉兽群感染以及对人类的危害;1867年9月,英国皇家学会有关锡金植物的高地研究……上校似乎被迫说出所有任务的名称,他一口气念完,脖子上的静脉胀了起来,好像克什米尔的山脉一样———至少埃德加?德雷克是这么想的,他从来没去过那里,也没研究过那里的地理。就算故事当中有钢琴出现,埃德加到这个时候也要变得不耐烦了。
“在1868年年底,”上校继续说,“缅甸唯一一家医院———仰光军事医院的副主任突然因痢疾去世了。加尔各答的医疗主任就推荐卡罗尔顶替这个位置。卡罗尔于1869年2月抵达仰光。他在那儿工作了三年,因为他主要从事医务工作,对他的活动我们掌握得很少。所有事实表明,他忙于医院里的事务。”
上校把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这是卡罗尔在孟加拉的照片。”埃德加愣了愣,然后意识到他应该站起来接。他身体向前一倾,正要起身,帽子掉在了地上。“不好意思。”他嘀咕了一声,抓起帽子,拿起文件夹,坐回到椅子上。他打开放在膝盖上的文件夹,里面有一张倒过来的照片。他小心地把照片正了过来。上面的人高个子,黑胡须,头发梳得很整齐,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这个人穿着卡其布的衣服,站在一位病人的病床旁边。病人很黑,可能是印度人。照片上还有其他的病床和病人。调音师想,他们应该是在医院里。他把目光投向了医生的脸。他从医生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但奇怪的是,所有病人的脸都很清晰,只有医生的脸模糊难辨,好像他一直在动一样。埃德加盯着照片,努力想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