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見你之前,我就夢見過你了。」風煊看著她,低低地道,眸子溫柔得如夢如幻,聲音也是。
「在夢裡,箭矢如雨,你張開雙臂擋我在我面前,想要保住我的性命。你曾說過你的夢想是入太醫院,所以我便安排你去學醫,報答你的恩情。」
謝陟厘愣住了。
……所以,一直以來,他那些在她眼裡沒有來由、不可理解的所作所為,皆是因為,他在報恩?
謝陟厘忍不住道:「只是因為一場夢嗎?」
「莊周夢蝶,是耶非耶?」
風煊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眸子也有一絲迷濛,「也許此時才是我的一場夢境,但那又如何?我這一世認得了你,和你同吃過一張桌上的飯,同住過一個屋檐下,同看過一輪月,此時此地,你還在我身邊,還能聽我說這些話,我覺得上蒼待我算不薄了。」
在那些背醫書背得人仰馬翻的日子裡,謝陟厘也曾經想過,要是沒有入伍就好了,所有的麻煩都省了,她就可以一直待在西角城的小院裡,帶著小羽,和威風霸道雄壯一起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但在這一刻,那些想法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深深地覺得,風煊的每一個字好像都是替她從心裡說出來的。
波瀾不驚的小日子是很好很好的,可辛苦學醫,替他療傷,隨軍出征,奔赴戰場……每一樁每一件都讓她覺得這一年好像抵得上過去十九年,異常充實,異常飽滿。
那些一起看書的夜晚,那些一起共度的晨昏,那晚從枝頭飄落的雪,那次在街頭喝過的姜棗茶……像是一片片閃亮的金箔,讓她在此時回望,發現自己的人生熠熠生輝。
她忽然鎮定下來,不再發抖了。
因為覺得,老天爺待她也很不錯啊。
雖然沒有父母,但有師父師娘。
師父師娘雖然走了,但有小羽和威風它們陪她。
好比此刻,雖然身陷險境,生死當頭,可風煊在身邊。
而風煊在身邊,就算是死,好像也沒那麼怕人了。
狂風暴戾,裡頭還裹著沙粒,打在臉上生疼,呼吸也十分困難。
謝陟厘不擅言辭,說不出什麼動聽的話,只是解下臂上的攀膊,把衣袖放下來,一隻衣袖擋住自己的臉,一隻衣袖去擋風煊的,隔開風沙。
風煊只見她一雙眼睛露在衣袖之外,漫天風沙似狂怒巨獸,想捲走地上的一切,拔開世上所有水分,讓大地一片枯竭。
可她的眼中水意盎然,仿佛將整片江南煙雨都盛進了一對眸子裡,濕潤,柔亮,清麗,有無限溫存。
兩人靠得極近,肩並著肩,臉對著臉,若撇去這風沙與沙地,恍然便像是同床而眠。
「我們會死嗎?」
謝陟厘小聲問。
「不會。」風煊低聲道,「一會兒你上去之後,記住不要出聲,悄悄把自己埋進沙子裡。他們不會在沙塵暴中久留,找不到你自然會離開。」
謝陟厘的眼睛頓時一亮:「你有法子脫身了?」
「嗯。」
風煊的目光異常深邃,沾血的手撫上謝陟厘的面頰。
隔著一層衣袖,指尖無法觸到她臉上的肌膚,但她能這麼鮮活柔軟地在他的面前,而非像上一世那般在他面前永遠地合上眼睛,他便覺得,真好。
「你出去之後,傳我之令,讓嚴鋒掌左路軍,路山成掌右路軍,程商掌中軍,讓他三人趁著古納元氣大傷,一口氣吞下他在此地的人馬,再直奔北狄王庭,為我大央消彌邊疆禍患,保我大央萬世太平。」
「好。」
謝陟厘乖乖地答,答完才覺出好像不對。
為什麼要她傳令?大將軍不能親自下令嗎?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