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現在風煊等著她往下說,並不催促,甚是有耐心的樣子。
謝陟厘的心跳得快起來,手不由自主捏緊了衣角,鼓起勇氣望向風煊的眼睛,「我師父……叫謝濤。」
「他也是獸醫?可有入伍?」
「他……死在三年前庫瀚之戰上。」
謝陟厘的聲音極力平靜,但整個人已經微微顫抖。
信息給出的足夠多了,就是在那一戰當中,風煊救了皇帝,斬了庫瀚,被封為大將軍王,橫空出世,名滿天下,統御北疆,威震北狄。
風煊微微頷首:「令師為國捐軀,著實可敬。軍中的撫恤可還到位?你們姐弟倆若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
謝陟厘低下了頭。
……他不知道。
其實這也正常,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怎麼可能知道一名獸醫?更何況這名獸醫……死時還帶著一身污名。
謝陟厘的聲音有點苦澀,只含糊答:「挺好的。」
其實風煊對於拉家常這件事也是相當的生疏,今天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謝陟厘耷拉著腦袋,聲音也低下去,便明白自己拉得不甚成功。
大帳里的空氣一時有點凝滯。
謝陟厘也感覺到了。
兩人都想做點什麼來化解,幾乎是同時開口:
「你……」
「那個……」
聲音撞在一處,謝陟厘趕緊住口讓風煊說,風煊倒是沒摒住,微微笑了一下,低低清了清嗓子,方回到素日冷峻的語氣,撿起之前的話題:「那你可有想過你師弟的將來?」
謝陟厘老老實實搖搖頭,心裡卻忍不住想:您是跟「將來」槓上了麼?這還過不去了?
「你師父對你有養育之恩,你師弟是他唯一一點骨血,你也說你師弟頗為聰明,難道不想給他一個更好的將來?」風煊道,「比如送他去讀書認字,將來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你師父泉下有知,料也能含笑了。」
謝陟厘愣愣道:「師父說光宗耀祖什麼的不重要,太太平平活到老就夠了。」
風煊心說有這種師父,難怪教出你這種認馬不認人的傻徒弟。
他換了種方式,循循善誘:「你是女子,將來自有夫君供養。你師弟是男子,將來卻要去娶妻生子,養家餬口,你難道就不希望他活得好一些,不希望他的孩子將來少吃些苦?」
謝陟厘想了想,道:「大將軍,這就要靠您了。」
風煊一愣。
「只要天下太平,不打仗,老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窮一點苦一點我們都不怕的,只要能活就行。」謝陟厘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和年紀十分不符的滄桑,「但是一打仗,天說塌就塌,人說沒就沒,真的,太苦了。」
風煊想著三年前謝陟厘十六歲,她師弟兩歲,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帶著一個兩歲的娃娃,無依無靠,無親無眷,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不由嘆息一聲:「你說得有理。」
說完才發覺不對。
他不是打算說服她努力上進的嗎?
怎麼倒被她說服了?
他頭疼地揉了一下眉心,終於不再迂迴:「謝陟厘,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從今日起,照這上面來。」
他說著遞給她一張紙。
謝陟厘說完那番話才覺出一絲惶恐,她難得有這麼對人直抒胸臆的時候,還是對著大將軍。
心裏面那些話幾乎是毫無障礙地脫口而出,完全沒有過腦子。
也許是因為他的神情太過柔和吧,那視線溫暖而堅定,讓她忘記了以前人們嘲弄的目光和冷漠的咒罵。
這會兒連忙畢恭畢敬接過那張紙。
只見上面列著一日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