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陟厘拉開凳子,請他坐下吃麵。
自己則取了塊布巾,站在他的身後,一小縷一小縷地替他把頭髮擦乾。
風煊無論何時,無論是站是坐,皆是背脊挺直,此時便是直挺挺坐著讓她擦水,手卻沒有動筷子。
房門緊閉,燈火昏黃,一室靜謐。
謝陟厘替他擦好了頭髮,問道:「是不是做得不好吃?要不我去準備些飯菜吧。」
她一面說,一面要去後廚,衣袖卻被風煊拉住。
風煊看著她,眸子還是那樣黑,目光還是帶著那樣深沉的悲哀,開口道,「阿厘,我可能要唐突你一下。」
「……」
謝陟厘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他手上一使力,她便不由自主,被扯了回去。
緊跟著風煊的雙臂抱住了她的腰,將自己貼在了她懷裡。
第39章 我能再抱抱你嗎?
謝陟厘覺得自己應該驚嚇一下的。
起碼也該震驚一下。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同男子如此親密。
但是她沒有, 甚至連嬌羞都沒來不及產生,只是愣了一下下,然後便由他抱著。
這一刻她覺得風煊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大將軍, 而像是一個小孩子, 或是一個小動物, 在寒冷的冬夜遇上了哀傷的事,想抱住身邊的人取個暖。
她不能拒絕一個雨雪天進門求抱抱的小貓小狗,她也不能拒絕這樣的風煊。
風煊仰頭看著她:「阿厘,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問?」
昏黃的燈光映進風煊的眸子裡, 為他的眸色添了一層淡金, 讓他看起來和平時如此不同。
謝陟厘感覺到自己的心變得好軟好軟,抬起手, 輕輕撫了撫風煊的頭髮:「你若是願意說,我就聽著。」
風煊把臉貼在了她的腰間, 明明纖腰只得一束, 又香又軟,心中卻毫無綺念, 只覺得溫暖。
好暖。
「有酒嗎?」他問。
謝陟厘想了想:「有。」
她待要去取,風煊卻不想放手, 摟得更緊了些。
謝陟厘:「……」
風煊從來沒有這樣抱過誰, 包括小時候。
母親原本是德妃宮中的宮女,生下他之後只封到嬪位, 沒有開宮的資格, 依舊住在德妃宮中, 只另闢了一處偏殿,與德妃抬頭不見低頭見。
那時候德妃還沒有生養,見不得母親與他親厚。哪怕是母子之間抱一抱, 德妃看見了也要大發雷霆,說母親故意做給她瞧,笑話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於是從風煊記事起,母親便沒有抱過他。他曾經以為天底下的母子都這樣。除了小嬰兒,誰會被抱在懷裡?
後來他到了孟家,第一眼就看到孟澤過門檻的時候摔了一跤,孟嬸把孟澤抱在懷裡哄了半天,他便看了半天。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有多羨慕孟澤。
孟澤是他嚮往中的自己——父母都在身邊,擁有無限寵愛,被母親抱在懷裡,由父親逗著玩,便是少年風煊所能想像的、人世間最最美好的畫面。
可是孟澤死了。
死在他的手下。
風煊的臉貼著謝陟厘的懷前,謝陟厘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覺到他的呼吸猛然變得急促,仿佛在極力克制些什麼。
謝陟厘輕聲道:「你松鬆手,我去取酒來,好不好?」
風煊這一次鬆開了手。
謝陟厘沒有去後廚,而是披上斗篷出門去,在檐下拿起鋤頭,開始在棗樹底下挖起來。
不一會兒,風煊平復了自己的情緒,走出來,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