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旁的大夫會在藥里放糖,但除了她,是沒有人上戰場還帶著糖的。
「謝陟厘,你怎麼這般不聽話?」他的聲音裡帶著嘆息。
謝陟厘低了低頭,不是很有底氣地咕噥道:「你還不也是……說話不算話……」
「我哪一點說話不算話?」偏偏風煊耳力好,聽得清清楚楚,「我允你隨軍,你不是隨軍了麼?你要取回謝先生的骸骨,我也答應了為你辦到。」
論口舌謝陟厘著實是技不如人,特別是風煊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那眸子沉穩堅定,讓她壓力如山,最後只好不論口舌了,只道:「反正,我要的不是那樣的隨軍……」
「所以你我的約法三章,是白約的嗎?」 風煊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怒意。
「那、那算什麼約法三章,分明……分明是你誑我的……」謝陟厘握著拳頭,迫使自己迎上他的視線,鼓足勇氣,不吐不快,「你……你騙人。」
風煊:「……」
她眼睛瞪得圓圓,頗有幾分氣鼓鼓的樣子,讓風煊很想拿手指往她腮上戳一戳。
這個念頭太強烈了,以至於讓他忘了保持怒氣,甚至當真開始反省:難道是他確實做得太過份了麼?小兔子都急得快咬人了。
謝陟厘見他啞口無言,約摸感覺到自己在氣勢上似乎占據了上風,感到了留下來的希望。
然而風煊臉上那點愕然轉眼便消失了:「你還有理了?」
「……」謝陟厘心想,我確實沒多少道理,但您也沒好到哪裡去,咱們彼此彼此。
這話她雖是不敢出口,但眼神還是頑強地表達出來了。
風煊覺得謝陟厘的性子很像一枚杮子,外面厚厚一層都是柔軟甜蜜,好像能任人搓圓捏扁,只有把這果肉層層剝開,才會露出底下堅實的果核。
此時便是她露出果核的模樣,同乖巧柔順沒有半點關係,眼神心底全都是固執。
這應該不是什麼好模樣,可他偏偏瞧得有點入迷,甚至還覺得那雙眼睛含嗔帶惱,水光瀲灩,煞是好看。
再瞧下去,想把她弄回去就沒那麼容易了,風煊朝水面點了點下巴:「紗布。」
「!!!」謝陟厘一心不能二用,這麼一爭執,手裡洗著的紗布又漂走了。
這回漂得還挺遠,謝陟厘趕緊褪了鞋子,挽起褲腿便下水去撈。
風煊原是想讓她分分神,也讓自己回回神。
許久不見了,他的視線一落在她身上,腦子好像就不大聽使喚,只顧聽從眼睛的意思,想多看她一眼,再多看她一眼,口中言語辭不達意,竟是說不過她。
而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錯了。
謝陟厘原就生得白,那一截腳腕沾了水,更是白得讓人目炫神迷。
底下的小腳纖薄秀氣,足弓似新月一般微微拱起,白生生的腳背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像是才從深海蚌肉里挖出來似的。更別提那十個腳指頭粉潤微圓,每一片指甲都像是樹上落下來的一枚桃花瓣……
謝陟厘抱著紗布上岸,心裡尋思著在把話說清楚之前,她可別洗了,洗也是白白費了紗布。
遠征在外,軍中可沒有市集,一塊潔淨的紗布有時候能救一名傷兵性命,可當真不能糟蹋。
然而待她回到岸上,只看見風煊的背影,他走得又急又快,仿佛有什麼緊急軍情。
但左右看看,周遭並沒有什麼異樣,也無人來報訊。
著實是有些奇怪。
夜裡風更大了。
帳內的燈火被吹得忽明忽暗,照在輿圖上,輿圖上的線條仿佛在跳動。
風煊披著外裳,坐在案前,揉了揉眉心,心緒總有幾分難以平定。
他的拇指摩娑著手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