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的货差不多也收齐了,发船前我派人去叫你。”邓大官人一锤定音。
“兄弟,不是我多嘴,你这次去上海,是不是为了那什么……化……化学那玩意儿?”邓一棍自作聪明地眨眨眼。
“哪里会为这事,”李匡仁轻描淡写地说,“那张破纸早让我烧掉了,这次去上海主要是要债,出来的日子久了,身边的钱快不够花了。”
邓一棍听到这里生怕李匡仁问自己借钱,不敢再往下说,慌忙连连劝酒,把话题扯向别的地方。
喝了两、三个钟头,看看空中雨停,李匡仁红着面孔向二邓辞别,摇摇晃晃地迈出大门,顺着湿漉漉、滑溜溜的石板路慢慢走回明月湾。
回到家,把欲去上海的想法跟沈娘提起,说得老人家眼泪汪汪,好生不舍,雪男、雪根弟兄俩也说,就此一别,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李匡仁安慰道,日本人早晚总要滚蛋,到时候一定回西山来安家落户,啥地方也不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跟往常一样,单等邓大官人的通知马上出发。
可是,左等右等七、八天时间一晃而过,邓大官人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匡仁忍不住又去了镇上一次,叫了酒菜上门请客。这次,没碰上邓一棍,俩人对酌了半天,场面难免有些冷清,邓大官人推说最近货总收不齐,船期还得推迟,李匡仁嘴上说不要紧,心里暗暗觉得邓大官人的态度似乎有些异样。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沈娘家所有的人起了个大早,连几个孩子也不例外,匆匆吃过早饭便去山坡下的茶树丛中采摘茶叶,从早上五点来钟一直采到九点左右,三、四个钟头下来,李匡仁和齐依萱累得腰酸背痛,胳膊软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洞庭西山特产碧螺春名茶,每年春分前后开采,谷雨前后结束,尤以清明前的“明前茶”最为名贵,全部由茶树上细嫩的芽头炒制而成。按规矩,开采必须在天亮后至上午九点前进行,通常选一芽一叶初展,芽叶形卷如雀舌的采摘,而炒制一斤竟需六、七万颗芽头,人工浩大可见一斑。下午三点以前,一般是拣剔芽叶的时间,将鲜叶摊放在匾中去除杂质并使其微微干缩,之后到天黑以前便是炒制时间了,必须当天采当天炒,绝对不能隔夜。
沈娘说,采摘时必须选标准的一芽一叶,颜色稍深的“鱼叶”不能要,这样茶叶才卖得出好价钱。
“达官贵人一口茶,草头百姓多少汗哪!”齐依萱感慨道。
“真是叶叶皆辛苦啊。”李匡仁也深有同感。
刚说到这里,李匡仁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坳口好像闪过一条人影,连忙定睛细看,但那一带正好是一片高大茂密的批把林,分辨了半天一无所有。
现在天色刚亮,若非采摘碧螺春,谁会起得那么早呢?
李匡仁问雪男,这附近还有人家栽植碧螺春吗?雪男说,茶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但种碧螺春的肯定没有。李匡仁越发奇怪,呆呆地盯着批把林的方向观察良久,但再也不见那人的身影。
吃过午饭,大家围坐在院子里拣茶,两个钟头下来,眼都快看花了。
午后三点钟模样,雪男架起一口平锅,烧得滚烫后将茶芽抖入,双手迅速翻炒三、四分钟,名唤“杀青”,继而撤去火头使锅温下降,将茶叶抖、炒、揉、捻十分钟,手不离茶,茶不离锅,将全部茶叶揉搓成卷曲的螺状,表面看上去茸毫显露。最后的一道工序是烘干,将茶叶摊放在桑皮纸上放进锅里用文火烘烤,达到固定形状、蒸发水份的目的。
“好家伙,整个过程正好四十分钟。”李匡仁看了一眼手表大声喝彩。
“来,喝一碗这新得不能再新的新茶。”沈娘开心地叫道。
雪男老婆端来一摞白瓷碗,将水吊里的滚水先倒入碗中,稍待冷却,雪男用手指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