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做了笑容:他婶儿,你说啥?
娘,咱不能再呆你跟前侍候你了,咱要走。
婆婆的脸就沉下去:你是说,你想“走”?
鸡们咕咕叫着,在脚底下啄那麦麸子,莲盯着那些鸡们,只是不言语。
婆婆心里恨着,脸上只故做诧异说,哟,他婶儿,爹娘给你气受了?
莲摇摇头。
哥嫂欺侮你了?
莲又摇摇头。
他婶儿,那你说,你这是要上哪?
莲笑笑:还能上哪?哪里来的还上哪呗,别脏了陈家门风。
这话说得几分明了,婆婆不好装糊涂,想了想,也还是不往那明路上走,退一步,说,他婶子,你听着啥了?你嫂子,你哥,你公大,听着谁说啥了?
莲还是摇头。说起莲那会儿的心思,实在也是没底的,一起小儿不受拘束惯易的,她跟瞎子大的事,在她实在是顺理成章,自自然然,不料想到了人家眼里嘴里,竟就沸反盈天不像样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又是个不甘人眼下的,想想这个事儿,婆家知道也是早晚的事,不如自己先回去,两下撇清了,这一来呢,婆家虽说待咱冷淡,也没有过不去的,二来那陈二孩,虽说不上夫妻情场,到底女人家的头一个男人,情分是骨子里的,打心里疼,不想让他受折损。想来想去,竟就兀自回来,偷来的锣鼓也打破,索性跟陈家明说了,以后各过各的,谁好谁带着,谁歹谁也承受着,不相干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陈家婆婆竟是半字不往那正事上说,只揣着清亮装糊涂,倒叫她狗咬鸭子下不得嘴了。
婆婆脸上淡淡的,话却说得有尺有寸:二孩现在不在家,这个家哩也没啥事,知道你大病着,他要是离不了你呢,你就多住些时日,要是能离了你呢,你想回来就还回来,反正分了锅的,你的事俺也问不了多少,你是二孩的人,你就是真要走,还得回来跟二孩说。
莲狠狠心:娘,我实话给你说了吧,你那孩子早没了!
婆婆满是坑凹的一张脸,终于就恶了,朝媳妇逼过来说:你说啥?俺孩儿没了?是你亲眼见来?你咋知道来?你巴不得他死么?你敢咒他,说我那孩子一句歹话,我碰死在你面前!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3、
干娘对莲说起的那个正月初八,河阳集古会,一个集上人山人海。
人们憋闷了大长的一冬,大正月,地里又没有农活,于是男人女人,大姑娘小媳妇,拉车背蒌的,都来赶会。此前的这一带,曾有过几天少有的平静,人们便私底下道着平安,说这仗好歹不打了吧。然而话音刚落,日头刚爬到正当顶,远路的也才刚来到会上,就听得哪里几声枪响,一霎时一个集上就又乱了套,也就眨眼之间,就见河阳集四周的所有路口和房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穿黑衣服的保安队员,那阵势就像凭空飞来了一群乌鸦。
后来才知道,那次是全省保安团联合行动,一次有预谋地突击“剿共”。
那天原定的和平谈判,是历史有名的,叫做国共两党豫东谈判,地点就选在惠济河南岸的长岗集,蔡大牙他们负责接待与保安,一大早就领着大伙儿粉刷了房子,安排了会场,甚至还安排了机场,为国民党大员的直升机安排了起落地点,一切就绪,谈判代表也陆续赶到。这个时候,国民党突然变卦,就在谈判当天,纠集了两个军38个保安团,向谈判所在地的长岗集围剿过来。
枪声响起的时候,蔡大牙正与原三区的一个区长在集上吃饭。这时候共产党的地方武装县区队,已经并入解放军水东独立旅三十团,官兵们都穿上了正规军的军装。日本人投降后,国共两党支部已经数次谈谈打打,眼见得今天又和谈了,经过了几个月的紧张作战,大家多少都有点松懈,几个连排长陪着蔡大牙他们坐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