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这一簇簇繁茂似堤的茑萝茎蔓,仿佛亦不愿磨灭掉其生母柳贵妃的生平最爱。
就是在这个哀伤气息浓郁的宫殿内,谜一般的柳贵妃拥有了先帝沈显绝无仅有的独宠和荣华——
萝旖宫外,茑萝茎蔓意境平凡;萝旖宫内,摆设和布置追求素朴,杜绝奢华浮纨,其内清雅古典,字画琳琅,卷书成册,与其他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格格不入,思来,那柳贵妃定是一位诗情画意的奇女子,如此,才赢得皇帝之父沈显一生的迷恋和追思。
仔细览观,复思量着“萝旖”二字所含纳的意境,方开始渐渐晓然为何如此不起眼的花叶会甚得先帝沈显的钟爱——
萝水依依诉相思,旖旎风景,如茑萝般缠绵不断的深情挚意,密织如网,宛然表达了一个帝王对所爱女子的忠贞之心。
思及于此,羽叶茑萝茎蔓于突然间亦变得稍显顺眼了些,一时间,竟秀丽灵转,情趣幻变。
但是,我的心中却明透了然,对于萝旖宫,我依然是满含憎恶之情的——
因为除去此地背后所包含的那少许温暖情意,萝旖宫则是一座禁锢人身自由的牢笼,到处充溢着看不见的血痕,时间长了,则会渐渐地吞噬掉一个人本来的良善心性。
复有音讯的蕊欣是下正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我的身边左右,绫罗簪摇,身姿芊合有度,只是曾经那双顾盼有神的瞳眸于刻时却是黯淡呆滞的,赫然失去了往昔的乐观和明亮。
我想,她必定亦是震惊和愕然的,其首次心怀恋慕的男子居然是拥有着至上权势的一国之君,如此出人意料的真相,任谁于一时半刻俱无能接受,更何况,现今的帝王心思善转,忌讳若深,龙颜无常,总概而论,其并非一位仁慈之君。
仿若此刻,皇帝随口颁布的一道御旨便毫不留情地剥夺了我余生的自由,凝睇着方圆有限的天空,几朵浮云缭绕,形态流畅而又惬意,见状,我则无可抑制地惨淡一笑——
原来,原来连嫁给陆文航以寻求一份贫瘠散漫的平和生活亦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梦境。
已逝的往事如戏剧般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接续演绎,想到彼日陆文航那濒临绝望的表情,再忆起韩子湛那不见喜怒的行止,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心房则刺痛非常。
本来抚向茑萝花蕊的手臂亦随之下意识地用力,居然生生地掐断了一节长长的茑萝枝蔓,醒悟之时,茑萝枝蔓内里那绿浓汁液已染透了手指的纹理,霎时,一片触目惊心的脏痕遂映入眼帘,刹那间,竟显得分外讽刺。
深深地叹一口气,思绪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改变我本来现状的那日,更是回到了知晓尹框真实身份的那日……
韩子湛渐渐凝起唇角那丝若无若无的清浅笑意,其眼神中先是流转出一种莫名的幽然情愫,然而少顷,他便不着痕迹地肃正容色,且淡淡然地屈膝行礼,语调恭和而又平稳:“圣上!”
瞬刻间,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眼前俱是漆黑一片,朦胧的重重光影中,隐约可辨韩子湛那清明出尘的身姿,不惊不畏,不卑不亢,甚至连其行稽首大礼的举止亦仿若一道动人心弦的风景。
我的思虑极为混沌芜杂,良久,我皆只是睁大了双眼,怔怔地望着尹框发呆,滞滞地并反复地过滤着眼前突发的事态。
圣上?圣上!沈熙昊?沈熙昊!尹框?尹框!
麻木地摇了摇头,我先是紧紧地闭上眼睛,复再次睁开,脑海中一阵激荡,方才恍然大悟——
我怎可如此地笨拙浅薄,长达数日,竟愚昧地忽略了“尹框”二字所隐藏的别样内涵,“尹”字与“框”字互为相合,不就是“君王”的“君”字么?
若论天下诸人,谁堪以“君”字相称呢?
除却那位掌控着天下运势且拥有着万金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