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一声清响,在飞溅而出的金黄酒珠中,一干而尽。
“谢谢你,我也谢谢你!大民,今后,你就是我胡钦的铁聚,你是我的兄弟!”
我边擦着自己的嘴唇,边给大民说道。
很奇怪,大民却并没有回答,连看都没有看我,他彷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我这动了感情的一句话。只是低着头慢慢将酒杯放在桌上,用厚实的玻璃杯底轻轻磕着台面,发出“噗、噗、噗”的闷哑之声,良久良久。
他的沉默让我察觉到一丝不妥。我试探地轻喊一声:
“大民?”
在我的喊声中,大民终于抬起了头来,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变了,不再是之前沉静而温柔的样子,变得无比严肃。说:
“砍了卫立康之后,我和我老弟跑到广州。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两个人身上一共八百四十九块零七角钱,还是跑路之前找我姨爹拿的。那个时候不懂事;以为警察会追着来;怕警察抓,不敢住旅馆,第一个晚上,我们就睡在白云区的一个天桥底下。第二天,我们和一堆叫花子挤成一坨,睡在火车站候车室。不晓得吃了好多亏,不是被那些狗砸种治安仔打,就是被当地的流子欺负。有几回,我们都差点死在那里。直到后头,遇到我大哥和伟哥。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给滴。大哥要我搞什么,我就搞什么。我们两兄弟的命,只要留下一条帮娘爷送终,另外一条,他要就可以拿。钦哥,你明白吧?”
我的心又一次飞快地往下沉去。大民看我没有回答,他慢慢将手里的玻璃酒杯,反扣在桌面上。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站直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松散空洞,说:
“不过,钦哥,你,我今天,不会动!你放心!我欠大哥的,我也欠你的!但是,这次,钦哥,我还给你哒。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前帐两清!兄弟,这一世,钦哥,我是和你做不成哒,下辈子有机会投胎当人,我跟你烧黄纸;拜你当大哥。”
一时无言,我百感交集地仰头看着大民。这时,大民也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低下头来,望向了我,继续说道:
“如果我大哥交代再有下回,钦哥你就个人多保重!”
说完之后,不再多言,大民转过身来,向着门外大步走去。
“大民,回来这么长时间,多的是机会,为什么你们要在今天办我?”
心潮澎湃的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远去的背影,说出了我最想问也是最后的一个问题。
大民宽阔的背影停在大厅中央,在周围人的杯赖盏往中回过身来,显得那样的孤独与不同。没有说话,他最后一次深深地看向我,只是嘴角一牵,望着我露出了半抹微笑,意味深长。
大民,终于消失在门外,弟弟则从阳光下对着我走了过来。
门外,冬日暖阳,岁月静好。
突然之间,我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位伴我长大,曾经被我视为兄长的男子摸着我的头,给我说的那句话:
“小钦,记着老哥的这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三哥,谢谢你!
坐在椅子上,我想了很久很久,虽然大民没有回答,我却也想通了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
黄皮之所以会选在今天,是因为,今天我来了省城。
有着葛朝宗,有着龙云,也有着谈先生的省城。
仇人密布,龙潭虎穴,死于谁手,何人可知?
这是一个极为周密、毒辣、而且直接点到了我软肋的计划。
只不过,黄皮虽然完全有能力单独作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他回来的时间毕竟也还不是太长,纵然有心办我。可这些年以来,我也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久别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