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也跳了起来,白着脸说:“你没良心,梦竹,想想看,为了你,我放弃绘画,为了她,我吃了多少苦,带着你们逃难,现在,你想离婚……”
“不是我想离婚!是你想!”梦竹叫。
“到底是谁先提到离婚的?”明远也叫:“你说你对我受够了,我问你,我怎么对不起你了?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为什么想离婚,我知道因为你又找到了──”“明远!”梦竹大叫:“你公平一点吧!请你!请你!请你!”
她仆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痛哭起来。杨明远站在那儿,剧烈的喘着气,瞪视着双肩抽动的梦竹。半晌,他冷哼了一声。愤愤的走到玄关去穿上鞋子,大踏步的走到门外去了。坐在玄关的晓白愕然的问了一句:“爸爸,你到哪里去?”“砰”然一声门响,算是明远的答复。
这儿,晓彤被父母的争吵吓得目瞪口呆,而那些争执,对她而言,全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隐隐的明白,问题的症结似乎出在自己的恋爱上。何以一昼夜之间,会天地变色?
她无法明白。望着父亲负气而去,又望着母亲伏枕痛哭,她感到无法言喻的恐怖和惊惶。走上前去,她用手攀住梦竹的肩膀,柔声的,怯怯的叫:“妈妈!妈妈!别哭,妈妈!”
每次看到母亲流泪,她就有也想流泪的感觉,听到梦竹哭得那么沉痛,她也泫然欲泪了。
梦竹一下子翻过身来,泪水迷蒙的眼睛盯在晓彤的脸上,抓住晓彤的手腕,她厉声的说:“告诉我,你放学后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去会见了魏如峰?是不是?”
“妈妈!”晓彤惶恐的喊。
“是不是?”梦竹的声调更加严厉:“对我说实话!”
“妈妈!”晓彤哀求的凝视着梦竹。
“说!”
晓彤垂下眼睛,如同待决的囚犯,轻轻的点了两下头。
“他到校门口去找我的。”她低低的说。
梦竹气得全身抖颤。
“晓彤,你怎么这样不争气?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瞪视着晓彤,突来的怒火,以及积压的郁气同时在她体内迸发,举起手来,她对着晓彤的脸挥了过去,她把所有的悲哀、怨恨、愤怒、痛苦都集中在这一巴掌上,全挥向了晓彤。可是,当她那清脆的一声耳光响过之后,她看到的是晓彤瞪得大大的眸子和倏然变得惨白的面孔。
那张小小的,柔弱的脸庞上没有愤怒和反抗,所有的只是怀疑,惊愕,和不信任。那对疑问的眼睛使梦竹的心脏一下子沉进了地底。十八年来,她从没有碰过晓彤一根手指头,今天竟然会对她挥去一掌。望着逐渐在晓彤苍白的面颊上呈现出来的手指印,她也因自己的举动而愣住了。
母子两个彼此愕然的对视了片刻,晓彤的大眼睛里渐渐布上一层泪影,迅速的,泪影变为两潭深泓,盈盈然的盛满在眼眶里。她没有放声痛哭,也没有诉说辩解,只是无声的啜泣起来。泪珠纷纷乱乱的滚落,纷纷乱乱的击碎,母亲这一掌似乎根本没有给予她肉体上丝毫的痛楚,真正痛楚的地方,是在内心深处。她从没想到母亲会狠下心来打她,因而,这一掌,仿佛将她的世界整个击碎。
梦竹的意识回复了过来,晓彤无声的低泣和抽噎令她全心震颤,晓彤为什么该挨这一巴掌?为了她爱上了一个值得爱的青年?这一拳打上的是晓彤的脸,实际上应该打向她自己!她伸手一把拉过晓彤,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揽住了她,泪如雨下。“晓彤,晓彤,晓彤!”她喊:“我没有想打你!我真的没有想打你!”
“妈妈呀!”晓彤发出一声喊,用手环抱住了梦竹的腰,这才迸发出一阵嚎啕大哭。把满是泪痕的脸在母亲怀里揉着,她不住的喊:“妈妈呀!妈妈呀!”
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