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之抱怨道:“好好的上那儿作什么?还不如去坊市呢。”
林箩笑着安慰道:“最近我们家在西市的两个铺面要开业营生,做的是玉器买卖。出门前,母亲叮嘱我来这儿看看,有没有时兴的物什。”
林言之闻言一惊,鄙夷道:“我们林氏本就已经沦落为庶族,如今不好好开垦良田,去来做这下等的商旅买卖,传出去,恐怕更上不得台面了。”
一向寡言沉默的林进之也面色大变:“娘亲糊涂了?经商是贱业,若是有人禀了周法曹,我们将受到严惩,甚至会被贬入贱籍,可能还要连坐。”
北魏严禁官员经商,甚至比贪污受贿还要严重,文成帝曾颁令,言“一切禁绝,犯者十匹以上皆死”,上行下效,莫敢不从。但到了当今陛下执政以后,政策有所缓和,各地官员虽不敢明面上经商敛财,却大多官商勾结,暗度陈仓,滋润补贴一下生活。
官员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庶族良民?商者,地位远在农民之下。
林箩宽慰道:“没事的。母亲已经遣人前往府衙疏通,将家中情况一并禀明了邱户曹。邱户曹也应允了,只要我们面上不要让林氏族人经营,派遣一两个佣者打理日常生意,这两个铺面便只算作良田外附带的副业。我们小心行事,不要过于张扬,无碍的。”
林箩在心里一叹。他们也是没有办法,这些年收成不好,家里钱帛短缺,捉襟见肘。新安又是边境,治安不好,南朝又虎视眈眈,保不定哪天这里也乱起来,到时候良田要是荒废了,他们又没有经济来源,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几人在原地等待,林箩带着随身的婢子去挑拣东西。远远的,秋姜见她与两个戴着高帽的胡商交谈,偶尔还用手势比划着什么。忽然,她的目光顿住了,落在那胡商手里一支发簪上。发簪的样式很简单,是鎏金凤凰流苏簪,不同的在于发簪顶端的嵌宝上——那不是宝石,也不是玉石。
秋姜不由上前,听见林箩道:“漂亮是漂亮,但是太昂贵了。”
那胡商道:“这是五色石,只有我们高车出产,且每年产量极为稀少,五十金、三百布帛已经非常便宜了,这还是因为我们是初次交易的缘故。”
秋姜一听便怔了怔。
五色石?那不是琉璃?
琉璃生产的最早文字记载可以追溯到唐朝,李亢曾在《独异志》中书录过。这在古代是非常稀有的,因为制造工艺繁复,民间难得,在当时比玉石还要珍贵。
秋姜细看他手里的这支簪子,那嵌宝琉璃珠不过直径半尺不足,且簪身是鎏金的而不是纯金,做工也不算非常精致,居然敢要价五十金和三百匹布帛?而且看这胡商的表情,这还是初次买卖所以关照便宜了。
秋姜的眼睛越来越亮,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这天下马上就要乱起来了,谢氏所在的都灵一点也不安全,河南王说不准哪天就要造反,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兵荒马乱的,没钱简直寸步难行。有钱才能搬迁,才能请甲士护卫,像她这种过惯了好日子的,真要叫她去风餐露宿,那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谢衍一个文官,还是个没什么实权只有一个架设的文官,看着一点也不牢靠,且一年中大多时间都在洛阳,根本无暇顾及都灵,要真到了那时候,王氏就更不会管她了,兴许带着自己俩女儿就逃回太原老家,任她自生自灭了。她应该未雨绸缪,为自己打算。
这琉璃应该是古法琉璃,可能这时候锻造工艺还不成熟,看上去颜色有些混杂,杂质较多。作为一个在现代混过的人,秋姜当然知道,琉璃其实就是用各种金属丢一起冶炼形成的人造水晶,含有百分之二十几的二氧化铅,只要经过五道工序就能制成。
她越想越激动,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下来。不说她在这里举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