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在书斋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张说的信;面sè很是有些yin霾。偏偏这时候;范彻还沉不住气开口烦他。
“阿爷;那杜十九在成都县廨发放赏钱;听说下头属官处也都办了丰厚的年礼;他如此笼络人心;你就不参奏他一本?”见父亲只看着手中的信不吭声;范彻不禁提高了声音;“阿爷;你上任也有两个月了;可外头百姓只知道杜十九;有几个人记得你这真正的剑南道之主?这杜十九这么久也只来拜见过阿爷你一次;甚至过年也只是派人送了年礼;其他时候连面都不露;他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够了”
范承明心烦意乱地丢下手中书信;一口喝止了儿子。见其很不服气地坐下了;他方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就为了这么一丁点事;我一个堂堂益州长史去告麾下一个县令的刁状;你以为你阿爷就这么闲?杜十九区区一个成都令何足为惧;如今在朝中呼风唤雨隐隐已经成了气候的宇文融;那才是心腹大患
此次圣人定下了明年封禅泰山;举荐他的源相国竭力反对;由此和张相国起了嫌隙;而他却活络得很;不但没出言反驳;而且还揽下了一应度支事宜;现如今朝中人称呼他什么?宇文户部都说他不ri即将升迁户部侍郎?这可是比御史中丞更上了一个台阶;以这样的步伐;他入主政事堂只是时间问题”
讪讪地坐下来之后;范彻忍不住嘟囔道:“那杜十九不是和宇文融相交不错?即便为了张相国;阿爷也不能眼看他继续呼风唤雨下去。短短几个月;不过是靠着一桩案子;他在成都竟是已经扎下了根基。”
一说到这个;范承明对李天络便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厌恶。要不是罗德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保证;李家和客户争地的案子是绝对合理合法;可以据此将居人和客户的矛盾上奏朝廷;然后对提出这一政策的宇文融穷追猛打;他又怎么会轻易一上任就抛头露面去张家村旁听?结果预先目的没达成;却看到杜士仪大出风头;让那些客户感激涕零的同时;又捐了钱来兴修水利;最后他暂时袖手旁观以静制动的同时;却又不防李家突然易主
“你不用多说了。我带你来成都;不是为了要你关心成都乃至益州的政务;是要你好好读书从明天开始;每天写一千个大字;晚间入睡前;我要亲自考较你的功课没事少往外头跑;杜十九的事;我自有计较下去”
把志大才疏的幼子给赶了下去;范承明这才背着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相比地少人多的关中和河洛;整个剑南道都算是宽乡;但益州不同;成都也不同。益州乃至于成都人口稠密;已经没了可以授给客户的田土;而按照宇文融之前的制令;让客户重新登记户籍;并蠲免赋役五年;违者则远戍。这轰轰烈烈的括户固然括出了八十万人口;可五年之后这些人就要承担沉重的租庸调;那时候必定又是逃户的高峰期
也就是说;宇文融的风光顶多不过这五年而已;可是;照宇文融如今的上升势头;谁能等五年?等其真正入了政事堂;再想要对付他;那就晚了
关中河洛重地;不能出乱子;至于其他的地方则有的太过遥远;有的是军事重镇;只有在富庶安宁著称的蜀中;把这一重矛盾和黑幕揭出来;方才能够一锤定音;可谁能想到杜士仪第一次出为外官;竟然手法颇为老到
想着想着;范承明就扬声叫道:“来人”
应声而来的从者深深躬身道:“使君有何吩咐?”
“明ri一早;去罗家和吴家知会一声。”踌躇片刻;范承明又接着说道;“明ri正旦;成都令来拜会时;我会邀他同登散花楼。”
杜士仪和宇文融就算有些私交;利害当前;想必也会有所取舍;他不妨借此试探试探他的真实心意
而长安城中永兴坊的宇文融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