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寄远送来的那些衣饰原本并无多大用处,因为我基本是呆在梅院不出门的。他日日有空便来探望,但决不提什么过分要求,也从不留宿。肩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有几天我对他尤其提防,后来见他并无异状,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们的婚事……萧寄远曾向皇帝提过。打了胜仗,他不要加官晋爵,不求任何赏赐,只希望作主自己选妃。估计那皇帝气得不轻,据说最后还惊动了太后出面调停。正在僵持不下的当口儿,派往宋朝的使节回京,带来了宋辽和亲的消息。皇帝心里一乐,便答应考虑看看,等忙完宋朝公主的事儿再抽空详议。总算是松了金口吧,不过萧寄远一点都不高兴,当晚回到梅院的时候还绷着一张脸,却不是恼怒婚事被延。
“照使臣的说法,那位即将嫁过来的宋朝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皇上得此美人本是喜事一桩,你为何在此闷闷不乐?”其实,我大略可以猜到他在不爽什么,有意说着风凉话。要和亲必有队伍来送嫁,两国的婚礼……排场肯定小不了,不知届时可否有机会……
萧寄远眉间难掩倦色,他并未留意我的心思,无奈靠在榻上,随意得乱没形象:“倾国倾城……我就是担心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只是一名女子罢了……倾国倾城的是将军的千军万马。”明明是男人的事,偏要女人来负责任。
“你这嘴巴……损起人来可真刻薄!不过极有道理,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辽国灭亡的情形,在萧寄远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此人深忧过甚。倒是可以预见,这里将有一段时间无法平静。
推开窗,明月夜,东风乱,落梅如雪……可惜了这个季节难得的美景。
果然,在萧寄远提起我们的婚事后,旁人很快就有所行动了。
春日和风送轻柔,那时我正倚在院子的石桌上,手里握着一本研究围棋对弈的书,傻傻对着满桌的棋子……
梅院来了外人,趾高气昂宣读皇太后的懿旨:汉女水盈入宫觐见。
觐见?只怕有去无回。听过了太多深宫秘史,在云州的时候,萧寄远那样闹法……我已经料到上面的皇帝、太后会把我看成祸水。当初要求赐婚,不过是有意为难萧寄远,以便拖延时日,没想最终仍到了这一步。
梅院的侍卫全是萧寄远的心腹,没有主人的吩咐,他们不敢轻易让我出门,纵然对方是太后的近臣。双方争执不下,眼看就要动兵器了。
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毫无预警响起:“我看你们是想造反了!”
“郡主……”满院子的人纷纷让道,跪下行礼,除了我……耶律清河径直踱到我面前,依旧红裳似火,艳若骄阳。她的地盘,这架势更像郡主了,雍容高贵,举手投足皆是无限风华。可想起那匹失控的疯马,我对她无法有善意,甚至,连虚伪的客套都做不到。
“告诉萧寄远,我保证这位水盈姑娘——毫发无伤。”她望着我,话却是对王府的侍卫们说的。
太后的命令,不是我这小小女子可以违抗的,没有说一句话,我低眉跟着那群人离开梅院。被囚一月有余,我第一次踏出这方小小的院落,虽然做梦都想着出走,目前的情况却也不是我乐见的。碰上的人物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事情便越发不可收拾了……
皇宫之行并没有发生我脑中设想过的秘史情节,就是说,皇太后没想着要我的命。否则,以萧寄远的速度,指望他英雄救美,我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虽则如此,我心里也不大舒爽。感觉自己像铁栅栏里的动物,被无数道有色目光打量着,浑身都不自在。太后,皇后,旁边还有几位着装鲜艳的贵妇人,年纪明显长于皇后,不像是后妃。
跪得膝盖发麻,好半晌,坐在主位上的太后才问出一句话:“你们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