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取土块逐之,随手中一乌,哑然坠地,复奋起飞去。吴归庄房,晚餐后,忽闻风雨声,启户仰视,天色深黑,大雨如注,急入室,衣色全白,皆鸦粪矣。吴因忆人言禽粪着身者不吉,我今被污,殆将死乎?自此遂病雀爪风,手足抽掣,不便起卧,又不能持物饮食,需人扶喂,不堪其苦。然心甚明晰。因自念鸦食我稻,我逐之,有何过?乃敢祟我,将控之于神。屡动此念,实未能写状也。
一日尽寝,梦以黄纸自写一状,将投于城隍庙。忽空中有黑云二片飞下,至地化青衣人向吴曰:“君前所击者,非鸦也,乃乌头太子也。君因得罪于彼,故患此恙。若再往告彼,罪益重矣!不如具酒食请罪于太子,可保全也。”吴不听,且怒曰:“彼食我稻,又妄祟我,我必告之!”
须臾,空中又下黑云二片,化作少年,玄色冠巾,一人持黑伞随其后,向吴拱手曰:“君欲控乌头太子耶?控词何拟?”吴持与观之。少年曰:“君前击中太子,故有此疾,今知其误也,某为君缓颊于太子,可保君如旧,何须控告耶?”因取控词怀之飞去。吴遽前往夺,忽然惊醒。自此所患渐愈,两月后平复如常。
吴生两入阴间
吴某,丹徒旧家子也,其祖、父俱在庠序。祖为人端直,乡闾推重,殁十数年,某始娶妇,琴瑟甚笃。乾隆丙子,其妇暴卒,吴追思不已。
有朱长班者,合城皆知其走阴差,因吴治丧,彼朝夕来供役,吴因私问阴司事。朱言阴司与人世无异,无罪者安闲自适,有罪者始入各狱。吴遂恳其携往阴司,一与妻见。朱云:“阴阳道隔,生人尤不宜滥入。老相公侍我甚好,我岂肯作此狡狯?”吴嬲之不已,朱云:“此事我不为,相公果坚意欲往,可往城里太平桥侧寻丹阳常妈,许以重资,或可同往。”吴欣然。
次日,寻得常妈,初亦不允;许钱数千,始允之,且曰:“相公某日可择一静屋独宿,我即来相约,但衣履一切,不可使人稍为移动。稍移动,即不能还阳矣。”谆嘱再四而归。
吴自妻殁后,即独宿于一厢屋内。至某日,吴私嘱其婶母曰:“侄今病甚,须早卧,望婶母为我锁房,切不可令人擅入动我衣履,此侄生死关头也。”婶母甚骇,问其故,不告,乃阴为检点之。吴既入房,燃一灯于牀前,心有此事,展转不寝,私念曰:“彼原未嘱我熟睡,但彼从何来招我耶?抑妄言耶?”
二鼓后,见有黑烟一线自窗隙间入,袅袅然如蛇之吐舌也,吴心甚惧。少顷,其烟变成一黑团,大如斗,直扑吴面,遂昏晕。有人在耳边悄言曰:“吴相公同去。”声即常妪也。以手扶起,同由门隙而出,所过窗户皆无碍。见其婶母房门有火光数丛,盖与诸弟同宿于内。
甫出大门,则另一天地,黄沙漫漫,不辨南北。途中所见街市衙署,与人世彷佛。行至一处,见一大池水,红色,妇女在内哀号。常指曰:“此即佛家所谓『血污池』也,娘子想在其内。”吴左右顾,见其妻在东角,吴痛哭相呼,妻亦近至岸边,垂泪与语,并以手来拉吴入池。
吴欲奔赴,常妪大惊,力挽吴,告之曰:“池水涓滴着人,即不能返。入此池者,皆由生平毒虐婢妾之故。凡殴婢妾见血不止者,即入此池,以婢妾身上流血之多寡为入池之浅深。”吴曰:“我娘子并无殴婢妾,何由至此?”妪曰:“此前生事也。”吴又问:“娘子并未生产,何入此池?”妪言:“我前已言明,此池非为生产故也,生产是人间常事,有何罪过?”言毕,牵吴从原路归。吴昏睡过午始起,面色黄白若久病者,数日方复。
月余,吴思妻转甚,走至常妪家,告以欲再往看之意,常甚难之。许以数倍之资,始为首肯。如前嘱婶母锁门,常妪复来相约。出门行里许,常妪忽撇吴奔去。吴不解其故,错愕间,见前有一老翁肩舆至,觌面乃其祖也。吴惶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