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上了神经病,脑子不好使了,以至离经背道。刘玉荣搜集了各类野方草药,偷偷拌在饭里送进去,汤汁里加了甜甜的白糖水,为的是不让他尝出中药的苦味。效果是出人意料的,吉二变本加厉,病症更加严重,索性床也不下了,抱着书本和纸张躲在被窝里。不知他是在睡觉,还是在看书。妻子只好对丈夫施加压力,让男人救救孩子,不然再过几天,他就变成彻头彻尾的傻蛋了。但是吉大刚得意地说:“我的儿子是好样的,他一定会成功。”
当这位小说家结束封闭生活开门出关,交出来的作品却让人大跌眼镜,一张纸上画了两个交叉的圆圈,且并不是那么规范的圆,圆中带着方,方里还带了些矩形。这两个图形十分亲密地环抱在一起,你看得越久就越感觉到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可是又看不清楚,说不出来,堵在心口像一面铁墙。你越想越头疼,越头疼就越想知道答案,想得一肚子怒火,最后只好大骂作者卑鄙无耻,搞出这件东西纯粹是折磨人的。两个圆相交的中间地带,还被他涂上了一层奇怪的灰色。灰里透着紫,紫中又带着红。正看是灰,左斜着看是紫,右斜着看是红。搭眼一瞧像是三色混杂的旗帜,瞪着眼珠子细看,却发现狗屁都不是,就是拿着画笔胡抹一通的结果。吉大刚夫妻俩呆若木鸡地望着这张纸,不知道该对儿子说些什么才好。吉二却煞有介事,一点都不惭愧:“我现在已经成为合格的作家了!”这天起他以作家自称,对身边的每个物体开始逐一研究,写下心得,记录它们的形象,揣摩它们的思想。不论是活物或死物,如桌椅,树木,青草,折断的花枝;还有猪,鸡,断翼的鸟儿,即将被宰的鸭鹅。吉二同情它们,试图走进它们的世界,聆听它们的心声,并为它们争取说话的权利。他跨进猪圈和猪交谈,你说我一句我说你一句,看上去十分真诚并且气氛融洽。在他看来猪是可以说话的,猪的族群和人一样,拥有本族独特的系统的语言,只是他一时还未听懂,但可以用心体会。所以,陪猪说话成了他一段时期内的主要任务,长时间的呆在猪圈,让他全身沾满了猪粪的味道。可他一点不在乎。对于刘玉荣把正生长的苍翠的树木锯断并加工成猪圈栅栏的行为,吉二认为非常可悲。“木头不能反抗,并不代表它不痛苦!”他对母亲大吼大叫,表情更像一个哲学家。
吉大刚决定饿他两天,不给他饭吃,以免他继续胡说八道。于是他被关进屋子,纸笔均被抄光,没吃没喝,遭受牢狱之灾。奇怪的是,里面无声无息,一片寂静。通过小窗,看到他一直呼呼大睡,被子遮住脸,只露了俩眼和紧皱的眉头。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根枯木。放出来以后,吉二敞开肚量,海吃了两大碗猪耳朵。在这个过程中他暂时失去了对猪的同情心,但是吃完后用干净毛巾擦了擦嘴,洗洗手,接着打着饱嗝开始了抱怨。他说杀猪是“最残忍的、令人发指”的罪行。他用这类词语来指责自己的父母,做为很早就退学的吉二来说,父母无法得知他是从哪儿学到了如此丰富的用词。全家人默不作声,任由他在饭桌上发着脾气,把盛猪耳朵的大海碗扔到了院子里,然后扬长而去,上了屋顶吹风。可是,大家打心里都开始承认儿子是有点神经过敏。再杀猪的时候,刘玉荣就很注意不让儿子看见。她用手卷把猪嘴巴堵上,以免它发出惨叫。或者,事先递给吉二一把锄头,让他下地干活。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任何杀戮,都不能让他看见,不然他准会闹出大动静,像悲天悯人的救世主一样对每个人咆哮不停。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八节
这是他在田里干活的故事,实际上不比在家拯救猪的性命来得简单,村民们都记住了他的表现。他大力地挥舞锄把,样子有声有色,从地南走到地北,再从地北走到地南。每个人都看到了吉二急匆匆在田里奔走的样子,低着头,瞪着地——泥土中没有元宝,只有湿漉漉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