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與人家交換身世。
不,她並沒有羞愧的感覺,她只是不想解釋,既然一切苦難都由她們母女倆承擔,還失復何言,還何需向任何人交待。
她不要他人同情。
有人悄悄蹲下坐她身邊。
少女一抬頭,看見劉爵士。
她朝他點點頭,今早介蒂忘懷大半。
劉爵士的手一指,「看到那堆人沒有?」
少女順勢一看,果然有十來廿個男女也正朝他們看來。
「那是我的兒子,我的女兒,我的媳婦,我的女婿,還有我的孫女孫子,他們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統統想在我身上得到賞賜,卻不肯給我絲毫溫情。」
他的聲音十分落漠。
「他們想早日得到遺產,希望我早日棄世。」
少女忽然笑了,「他們可還需等上很長很長的時間。」
劉爵士聽了這話,猶如注射一支強心針,「真的。」
「當然,那個穿紅衣服的是你孫女?」
「她比你還大三歲。」
「她看上去不太友善。」
「你不用理會她,你做得到嗎?」
少女笑,「難度更高都沒問題。」
「好孩子。」
少女看他一眼,「你偏心於我而已。」
劉爵士不語,這孩子聰明得驚人。
少女低聲問:「你會照顧我母親嗎?」
劉爵士答:「只要是合理的,她要什麼都有。」
少女笑,「放心,她的要求很低,絕不會要飛機大炮。」
「你呢?」劉爵士問。
「我想讀好書,養一隻小狗,天天放學有熱飯吃,以及有人陪我說話。」
「你的要求也不高。」
少女答:「可是一生都這樣,我於意已足。」
這個時候,律師畢恭畢敬的出來,對劉爵士說:「馮太太已完全同意,我們可以簽署文件了。」
少女的臉微微蒼白起來。
爵士進艙去,少婦矜持地迎出來。
律師把文件攤開來。
少婦用蘭花指取起文件輕輕讀出:「立約人劉餘慶與馮星——」她錯愕地抬起頭來,「馮星?」
她瞪著女兒,少女神態異常鎮定。
少婦沉默良久,胸頭如被人重擊一下。
她再轉過去看劉爵士,劉某亦靜靜地看著她。
少婦霍地站起來,「你與她,你要的是她?」少婦覺得怪異得不能再怪異,荒謬得不得再荒謬,又有種被人騙入殼的感覺,急痛攻心,心緒失去控制,竟哈哈大笑起來,直到笑出眼淚來。
一間房內四個人,包括律師在內,除出少婦,都知道合約中的甲方是劉餘慶,乙方是馮星。
少婦太過自信,低估了劉某人。
律師清清喉嚨,「馮太太,你要的,全在協議書裡面了。」
少女忽然也開口:「對,媽媽,你要的,全在裡邊。」
少婦看著女兒,聲音顫抖,「你一直知道是你?」
問得多麼多餘。
「你願意?」
少女輕輕答:「你說這是最後的機會。」
少婦跌坐,勉強看完合約,白紙上黑字一個個似會跳舞。
合約措詞非常含蓄合理,當作劉某欠馮氏母女一筆債項,協議分期償還,條件是,期間馮星必須住在某街某宅。
馮星未滿十八歲,由母親代簽。
少婦拿著筆,無法書寫。
少女仍以那天真的語調說:「船快泊岸,母親,凡事想太久是不行的。」說故事的人的故事陳佳,是一個說故事的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