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怎么你还寻他去?你这孩子脑子没坏吧?或者是觉得我姓叶的一把年纪说话不好使,转头能把你弟弟当猪卖喽啊?”
沈嵁站着,眸色里难掩慌乱:“晚辈只想见晴阳,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自己去找。”
“嘿,我这爆脾气嗨!”叶苍榆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老头子活得久,混不吝的见多了,今儿还就晾晾你小子!要见晴阳就等着,等不起赶紧滚回家去。阿七!”
柳添一低眉顺目很听话。
“看着他,别叫他在馆子里瞎走!”
吩咐完抬脚就走。恍惚间却听后头一声飘忽的嗫嚅:“骗子!”
老人立即站下,挂着脸明知故问:“说什么?”
沈嵁手扶着桌沿儿微有些颤抖,缓慢地抬起头来,一时儿悲,一时儿忿。
“晴阳骗我,你们也骗我。骗我等,等半年,等三天,三天后再捏个由头继续等,一直等下去是吗?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肯见我。哼,”沈嵁惨笑,“我有什么好见的?又不是没见过。他该见的是娘啊!他骗我可以,我不在乎,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的娘?亲娘!他哪儿都可以去,为什么就是不能回家?我们都是鬼吗?会害死他、吃了他的恶鬼,让他如此避之唯恐不及,却可以对你,你们……”沈嵁一一指过叶苍榆和柳添一,说羡慕也好,或者更深的嫉妒,最终全化作眼底深深的难解,“宁愿跟陌生人在一起过一年、一生,也不愿意给我们一天一面。我们没有对不起他过,爹娘没有,我,也没有。究竟哪里错了,他要这样厌恶我们?”
少年只是想知道,想等待有一个答案。他一直等,等到今天,等不来结束。
叶苍榆站在门外檐廊里,萧索的秋风穿过,为他覆上凉薄。
老人眼底俱是冷漠:“你们当然没有错,只是对晴阳来说,你们谁都替代不了羽之。等着吧!活的人总还能等来希望,而晴阳再想念,也等不回一个死去的二叔,等不回那个死绝了的家了。失去了生活的人,你们还要他付出什么?情感这种东西,说白了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就是时间。他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过你们,又如何强迫他做一个虚伪的孝子贤孙?小子,你也累了,歇一歇,想一想。想通了,回家去。回去告诉你爹娘,好好过日子吧!至于儿子,也许会回去,但不会是现在。”
肃然的背影兀自离去,留下冷冽的话在这北方的深秋里冰冷刺骨地镶嵌在沈嵁心上。他无助地看着门外的庭院,看方寸的天地,看不到天上的云终究飘去哪里,看不到墙外的人是喜是忧,是否如他一般冷了木了,伤心透了。
“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想过,不是的……”
柳添一默默注视着少年,看见眼泪在眶里堆满后翻落,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失了神的双眼极力睁大着,想看清前途,脚步踉跄跨出门去。
“你?”柳添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说。
于是他来不及阻止突然奔跑起来的沈嵁,只能在身后眼睁睁看他冲向前方的老人。
“老爷子!”
“前辈!”
伴着柳添一的惊呼,叶苍榆扭过头来,视线里撞进痴迷的少年。
然而沈嵁没有做出任何伤害的举动,他只是扑跪在地上,死死捉住叶苍榆的手臂仿佛捉紧一线生机,孤立无援地哀求:“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娘想他,爹想他,我们找了他十五年。没人想要替代他心里那些重要的位置,我们只想他回家,回自己的家。晴阳是沈家的孩子啊!他姓沈,不管在哪儿,永远都是。可我们把他弄丢了,丢了太久太久,久得不知道怎么去补偿。所以给他们,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我们是他的亲人,是家人!求求您,把晴阳还给我们,把弟弟还给我!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