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听还好,一听浑身将将打了个激灵,惊诧地张圆了嘴巴:“二、二奶奶……二奶奶不是和爷在一块儿吗?老太太都让人过来请了三回呢,怎、怎么……二奶奶几时回来过?!”
沈砚青眉峰一凛,眼前蓦地浮现出中午二人在街上分开的那一幕……萋萋冷风,阴阴黑云,那红裙翻飞,背影飘飘袅袅……此刻想起来,多么虚浮啊,好像一眨眼便要消失不见。
不由把陈妈肩头一按:“你说什么?一下午都不曾回来?…那春画呢,可有回来递过消息?”
“也、也没…”陈妈紧张极了,一边说,一边看着地上散裂的灯笼。那红布萋艳,沾水起皱,无端生出几许鬼气。
人命如盏灯,命去灯灭,太不吉利!
话还没说完,一道青衣翩然,沈砚青已经大步走开。下午老太太叫自己过去,其实根本无甚么要紧之事,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去富春酒楼里寻鸾枝。那酒楼老板却道鸾枝根本没去。还以为是她不高兴,早早的就回了家……竟然连家也没有回!
时间过去了这么长,她会去了哪里?
北院上房里,老太太正在碎叨叨:“四趟了,四趟都不过来……枉我好心给她带了酸梅干儿,白瞎,扔了吧!”见沈砚青进来询问前因后果,顿地慌乱起身:“怕不是藏起来,等着你去哄她呢……那个女人,从前也不是没有跑过!”
嘴上念叨,却惦记鸾枝肚子里的两个骨肉,连忙命人出去找寻。
那大雨淅淅沥沥,大街上却无有人影。找来找去,只角落一把花布油纸伞,孤零零,萧萧晃荡。
老太太心一沉,沈家灯火通明,一夜未眠。
☆、第82章 求阴卜
就那么愣愣地坐到天亮;老太太不肯去睡,所有人都不敢闭眼睛。都知道她盼这一对小曾孙盼了有多久,如今生产在即;母子却突然失踪……天塌下来的大事!
卯时刚过,天刚蒙蒙亮;只听见三两只早起的鸟儿在庭院里啾啾孤鸣。
一场暴雨断断续续;到了三更才算停下;厅堂里显得尤其的阴冷。姨娘们昨夜听说上房出了大事,还以为是老太太突然呼过去了,一个个心急火燎地赶过来,都没带什么厚衣裳。年轻些的还好,那老的扛不住冻,早已经黑了一整圈的眼眶儿。却不敢打哈欠,一个个强睁着眼睛,就怕被老太太逮着了发泄。
秀芸撅着臀儿站在人堆里,一双细眼把两排青红白绿的姨娘们扫量,这会儿才信了那外头的传闻,只道沈家老宅里的女人果然个个都不一般,啧,瞧这气场,随便拉个老的出去,都比那妓院里的花魁来得更有味道。
老太太瞥了她肚子一眼,吧嗒着烟斗不说话。
林嬷嬷擅察言观色,便把秀芸拉到角落,给她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秀芸不安分,又趁着别人不注意,把凳子挪到老三的八仙椅背后,悄悄勾他的手指头玩。
老太太看见了,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厌恶。
京城的二老爷思想开明通透,并不计较什么月份阴阳,沈蔚萱姐妹俩前两天成亲办酒,老太太便让三老爷一家替自己上京城恭喜去了。
男座上只有三个少爷辈,四少爷沈砚琪正是睡不够的年纪,一只手腕托着下巴,脑袋磕得如同小鸡啄米;三少爷沈砚邵满面烟容泛滥,频频打着哈欠流眼泪;只沈砚青一个人笔挺孤坐,那如玉面庞上表情从未有过的冷肃,无端让人记起昔日轮椅上的清奇少年……没个人帮衬,没个人出主意。
老太太看了,不免有些心酸和无奈——这就是子嗣不丰的下场。自己与李氏手段都太狠,不能再让砚青这一辈再继续悲哀了。越发觉得那正房奶奶,首先必须得能够容人。
叹气道:“既然是在街边巷子里没掉的,怎么就没有一个路人看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