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舰队一边流亡。一边分流,为了提高文明保存几率。我们就像一路播撒孢子似的,在沿途稍微安定的区域分流出小股的殖民部队,让他们去寻找可能适合生存的世界,安赫娜是其中一个殖民队的生态专家。”
“这样的殖民队岂不是有去无回?”我忍不住出声。先祖的方舟舰队是相当落后的,他们那时候还没掌握精确的导航技术,而且整个舰队完全不会停靠,他们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洋上夜航的舰队,每一艘船都只有“前进”一个命令,分流出去的这些殖民队一旦脱离秩序场就等于被卷入无尽黑暗,再也没有回归的可能了。
“本来就是这样,殖民队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单程票,”安瑟斯苦笑着点点头,“但总要有人去做,为了让文明保存下来,任何一条可行的方案都必须被尝试,万一方舟舰队全灭,至少那些提前分流出去的殖民队也是个渺小的希望,也正是因为这些殖民队,方舟舰队的人才能安下心来义无反顾地前行:凡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存在,哪怕再渺茫,都可以让我们悍不畏死。”
安瑟斯低下头去,怀念地抚摸着水晶吊坠:“安赫娜就是我的希望……我一直坚信她带领那支殖民队找到了安定的世界,坚信她能安然地过完自己的下半生,哪怕这几率只有万分之一,我也如此坚信,也正是因为这份‘坚信’,我带着船员一直走到了最后。”
“只要没亲眼看到希望破灭的场面,就会死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走到最后,”冰蒂斯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她沉默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还魂了,“凡人啊……总是这么弱小又顽强的生物,让神根本没办法放下心呐。”
“为什么非要让一家人分离呢,”我有些不是滋味地撇撇嘴,“殖民队应该以家庭为单位组建,像这样一部分人留在母舰上,他们的家人却被送上殖民队,总觉得不太妥当呐。”
“因为我是舰长,”安瑟斯淡然地摇摇头,“而安赫娜是当时仅有的符合条件的生态专家之一,还记着我说过的吧,凡人的弱点——我们要让舰队保持秩序,舰长就必须做出牺牲。当时的第一任皇帝有两个儿子都被送上了殖民船,我们将这种牺牲视作理所当然。而且换个角度想想……对留在方舟舰队上的人而言,这说不定也是一种寄托,起码我可以安慰自己,说安赫娜已经安全地找到了新家,这是当时方舟上很流行的自我安慰的方法,我们甚至会举办虚假的庆祝活动,来庆祝xx号殖民队安然抵达新乐园——只是为了给留下来的人一点希望罢了。”
“舰长!”露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进来,打断了我和安瑟斯的交谈,我看到其他几名先祖也都走了过来,而之前和他们在一起玩闹的小不点们则高兴地在我身上落了一片,其中几个熟悉“地形”的小家伙很快找到了盛放糖果的口袋,开始钻进去寻找食物:真是简单直白的人生啊。
“收队,准备回去。”安瑟斯挺直了身子,对自己的部下们说道。
露眨眨眼:“不继续逛了?还有好些地方没看呢。”
“有任务了。”安瑟斯简单地说道。
我注意到,其他人并没有因为“中断观光”而有丝毫的沮丧,他们反而因为安瑟斯的“任务”二字高兴起来。
早就该这么办了。
将老祖宗们送回军事区之后我松了口气,冰蒂斯也终于冒出来显示存在感了:“怎么样,差点玩脱吧——当初你们复活先祖的时候妾身就提醒过一次了。”
“你早知道老祖宗们会有心理问题?”
“妾身活这么长时间不是混日子的,妾身见过的物种变迁世界兴亡比你的头发都多!”
我知道这个女流氓在半天的沉寂之后终于忍不住又开始吹牛x了,也懒得搭理她,只是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