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下腰,想扶老人起来,手快要碰到老人胳膊,却“倏”地收回。老人注意到她,神情一滞,连细微的呻吟声都止了。
田禾半握双拳,站直了,丝毫没有要上前扶她的意思。冷眼瞥了瞥一身华贵的季榆,她气色很好,甚至比四年前更好。老天啊老天,你怎么就不长眼呢。
田禾打算默不作声走掉,可惜,尚没转身就听见——
“你这人怎么回事,老人这么大岁数你扶一扶能死啊?”
这个暌违已久的刺耳声音自背后传来,田禾厌恶地拧拧眉毛,仿佛听到了恶心的污言秽语。
“说你呢!你聋——啊,田禾?!”
田雅楠付完账从服装店出来,远远望见奶奶摔了,她急着赶过去扶,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幸好,有个背影瘦瘦的女人主动帮忙。可是没想到她仅仅是站那儿看着,并没有伸援手。田雅楠怒冲冲跑过来,抓住那个可恶的女人要理论。
等看清抓着的是田禾,她傻了,干张着嘴巴,像含了苍蝇,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看着那副滑稽的表情,田禾冷笑,扬起手臂甩掉秽物一样甩开田雅楠,掉头离开。
“站住!别走!”
一个虚飘颤悠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田禾停下脚步。她没回头,但能想到那张苍老的脸是如何不可一世,看她的眼神是如何不屑一顾。
“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呢,仲义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有脸回来?把我们田家的东西还回来,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跟你们没完!”
田禾嘴唇都快咬破了,体内的怒龙就快困不住挣脱出来了。狠狠掐了下臂肉,她扭过头,面无表情扫视那紧密站在一起的一老一少,“您那把老骨头还是留着看田仲礼下地狱吧!”
这一次,任季榆又叫又骂,她都没有停下。对这位奶奶,她不想再忍了。
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有糟心事发生。韩书语病倒住院,田禾被歹人挟持,伯父田仲礼没完没了挑事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最可恨的,老太太一味偏袒大儿子,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但田禾是田仲义的女儿,是他财产的合法继承人,即便上了法庭,输的也是田仲礼。可是,一个人的出现,成功使天平向他们那端倾斜。
田禾想起那一日就浑身发抖,半是愤怒,半是心悸。
那一日,父亲下葬的前一天,田禾陪着身体才有了点起色的韩书语去殡仪馆见他最后一面。
还剩下不到24小时,她就要和父亲永远分别了。她想哭,眼睛却如同烈日肆虐下的沙漠,干涩到一滴水都没有。她用力揽紧母亲肩膀,怕她太激动生出什么意外。令田禾微感讶异的是,韩书语很镇静,眼角泛红,但没有落泪。相较那一波撕心裂肺失声痛哭的亲戚朋友,她和母亲倒像是冷漠的路人。
有位远房姑姑拍了她一下,她明白她的意思,仍然没有哭。大悲大痛的人,心里的血都流干了,哪里还有眼泪?
离开殡仪馆,进去时晴朗朗的天说翻脸就翻脸了,乌云仿佛听到集结号迅速聚集。
望望头顶绝望窒息的灰突突,田禾感到气闷,好像哮喘病人发病喘不过气。可那一眼绝望的灰突突却给她强烈的暗示,仿佛神谕,警示她即将大祸临头。那时候她尚不知自己该死的第六感是那么准,她甩甩头,告诉自己,一定是在殡仪馆待久了太伤心才会胡思乱想。她抱抱妈妈,妈妈也抱抱她:“没事宝贝,你还有妈妈,还有妈妈……”
韩书语声音轻得像棉絮,小风一吹仿佛都能飘起来。田禾眼眶热辣辣的,第一次觉得,母亲柔韧的内心是她坚固的避风港。然而,没想到她的避风港眨眼就被接踵而至的狂风摧毁了。
“书语!”
回到家,她们刚从车上下来,大门还没关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