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下来。
小诚问:“又去找那老住持了?”
沈斯亮靠在车前,用手拢着火点了一根烟,悠悠道:“以前不信这个,来这儿,是为了静心。现在才发现,哪儿是什么静心啊,是你心里没谱,总想给自己找个精神依托,说白了,是个安慰。”
小诚说:“那现在呢?”
“老住持走了,留下个大徒弟,上了两炷香。”
小诚:“求了什么?”
沈斯亮抽了会儿烟,望着前方山顶淡淡白色烟火,钟声一敲,林中的飞鸟骤然群起离开。
他说:“之前来这儿,求仕途,求圆满,求顺遂,求你已经得到可依然没被满足的东西。”
“现在来这儿。”
沈斯亮随手把烟头按灭在车前,露出一个很悲伤,很平静的表情。
“只求她平安。”
求霍皙,永远平安。
“小诚,我真的,欠她太多了。”
直到现在,沈斯亮才忽然明白,两个人之间最难的,就是隔着一个死了的人,死的人不会说话,让你心里永远也得不到释怀,可是你不知道,从他生命消失,坦然阖眼的那一刻起,就该释怀了。
所谓得不偿失,是不该为了一个人,狠心再失去另一个爱你的人。
那才真的叫,得不偿失。
沈斯亮猛然顿悟小航在临走前,隔着重症监护室那扇玻璃,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是告诉自己的哥哥,别难为自己,也别做遗憾事。
可是这世上,偏偏憾事太多。
第57章
沈斯亮走了,走的那天好多人去送,站在人头熙攘的火车站,他提着行李,在站台跟他们招手。
“走吧,别送了。”
小诚他们追上去:“今年过年能回来吗?”
“不知道,要看安排。”
“回不来也行,踏踏实实的干活儿,家里老爹那边放心,我们帮你照应着。”
沈斯亮又说:“回去吧。”他朝身后的小姑娘招招手,陶蓓蓓蹭过去,沈斯亮笑着拍拍她的头,一点不费劲:“打小儿斯亮哥就看你骨骼清奇,是个搞运动的好苗子。”
陶蓓蓓软糯:“你真走了?”
“走了。”沈斯亮从车窗中弯下腰,够着的蓓蓓耳朵,低声跟她说了句什么。陶蓓蓓不太情愿,她鼓着脸,不吭声。
火车鸣笛,列车员最后检票关门,沈斯亮说,真走了啊。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你再等等?
沈斯亮摇头,不等了。我能等,别人等不了。
他目光很坚定,没有左顾右盼,始终定定的望着这一群人,他咧出一个笑容,痞气,真诚,等哥们儿回来,给你带土特产啊。
火车咣当咣当开始加速。
那个笑容在视线中越老越远。
一直躲在站台柱子后面的纤瘦身影,注视着列车,然后悄无声息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
似乎沈斯亮走了,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大家的也还生活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更加安静了。
这天霍皙起的很早,出门的时候,和晨练回来的许善宇撞了个正着,许善宇脑子直,脱口而出,大清早上你打扮成这样,要出家当姑子?
天凉了,偏偏霍皙最怕冷,才二十度的天气就已经穿上了薄薄的毛衣,头发一丝不苟的吊起来绑在脑后,利索的牛仔裤和短靴。
霍皙面无表情拉开车门,上车,然后又探出头来:“你还真猜对了。”
许善宇无所谓笑笑:“出家当了姑子咱不怕,我是怕你想不开,上哪儿殉情去。”
霍皙生气了,竖起眉毛:“你丫才殉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