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所惧者,最是洋轮船、大劈山炮,避开水路,洋人便不得随来,单剩些清妖,济得甚事!”
吴如孝不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色却更凝重了。
数日后,城南的一条街衢边。
于得海一身破衣蔽袖收拾得甚是利索,双足不丁不八,稳稳踏牢,左臂平举着那杆洋枪,枪托抵肩,枪口下垂了根细线,细线下吊着个盛满水的葫芦瓢,在寒风里不住摇晃着。
“顶住,顶住,于能人!”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二百……“
十几个鹄衣百结的兵将围作一圈,一面帮着数数,一面咬牙攥拳,替他打着气。
于得海的牙咬得更紧,咯吱吱发着响声,饶是深秋天气,他的额头上也已沁满了黄豆大的汗珠。
一阵朔风裹着黄叶旋来,他眼一眯,右臂不由地微晃,水珠漾出,枪口下方的地面,登时沾湿了巴掌大的一小块。
“二百三十五,于能人,比早上又支持得久些了!”
兵将们一面帮他擦汗,一面不住声安慰着,于得海一言不发,满脸都是沮丧之色。
“堂堂堂堂~~~”
一阵锣声炮声由远及近,不住钻进众人耳中。
“金锣金炮!都什么时候了,天王陛下还折腾这些物事!陛下大驾若亲自上城,激励将士诛妖,兄弟们便是身冒万死,也只当坐大天堂享福,可、哼……”
兵将们抱怨着各自散了。于得海坐在满是污秽尘土的街衢边,用一只左手,吃力地解着枪口上的绳结。
一顶绣着双龙双凤的结彩黄亭轿子,踏着锣点炮点,在几十个锦衣女子的簇拥下缓缓地近了,街衢边行人早已纷纷回避,回避不及的都已俯伏在地,不敢仰视。
“这是天王陛下才有的仪仗,不过陛下从不出宫门,这亭轿里,不知是诏旨,还是颁赐哪位大臣的宝物。”
于得海也跪伏下来,心里却不住胡思乱想着。
“马惊了~~”
一阵惊惶的吆喝声伴着马嘶声忽地在不远处炸起。急抬眼望时,却见一骑高头骏马驮着个黄袍老者,旋风般直撞向黄亭轿子。
“啊~~”
轿内传出女人的尖叫声,轿边,锦衣女子们俱已瘫软了。
“不好!”
于得海不及细想,纵身跃起,落地时已踏在轿边,马足荡起的尘土,也溅上了他的衣摆。
说时迟那时快,于得海身形微转,避开马首马足,左臂一伸,铁钳般的五指,已紧紧扣住马口的嚼铁。
那骏马鬃鬣齐炸,不住地踢腾咆哮,却哪里挣得脱?于得海身如凝岳,一双赤足便如生根了一般。
一边俯伏着的兵将行人如梦方醒,一齐跃起,七手八脚地把惊马制住,把马上黄袍老者搀扶下来。
那老者身材高胖,面色红润,脸上兀自挂着惊惶之色,双腿未及站稳,便横眉嗔目,待要发作,忽瞥见黄亭大轿,立时闭口不言。
“殿下……”
一群黄袄汉子从街角气喘吁吁地转出,洋伞、风琴(4)、回避牌、金瓜斧钺,叮叮当当,挟着不知多少行头。
“没用的物件,还不快扶本藩走!”老者厉声喝骂着,一边在众人扶持下蹭上一顶黄轿,回头又望一眼于得海:“兀那兄弟,尔很好,尔叫得做甚?”
于得海只笑一笑,没答话,脑海里不住转着一个疑问:
“连顾王千岁都难得喝上薄粥,这老汉,如何忒的滋润!”
“你、你不是得海哥么?”
一个怯怯的女声从轿中传出,好像很陌生,又仿佛有点耳熟。
一张苍白清秀的瓜子脸,从黄幔子中探出半边来:
“得海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