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找你去了,你倆肯定錯過!」小毛告訴惠姐。
「他哪會找我?」惠姐肩抽搐,眼淚滾了下來。小毛和母親都愣住了。母親拿濕毛巾給惠姐。惠姐止住哭,用毛巾擦臉,說哥哥已有兩個多星期不理她,對她冷淡。母親說不會的,他心裡裝的都是你。但惠姐的神態不是假的。小毛氣憤,在惠姐背後站不是坐也不是,想找句話安慰惠姐,又怕說錯,便乾脆一步跨出門檻。
小毛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烏黑的牆腳,破舊的房子,站在街上吆喝自家孩子回家吃飯的女人,皺巴巴的無袖汗衫,冒出股油煙、辣椒味,從窄小的窗內傳出咳嗽聲。他討厭這些。牆上的布告,被雨水沖刷得只有一角粘著。小毛輕輕一扯,紙就掉在地上。對,去找柳雲,看看那個瓶子是不是玉的。到底什麼是玉的,小毛心裡也沒主,他就這麼來到中石板坡。
一把鎖橫在柳雲家門前。小毛叫柳雲同院的鄰居轉告,說他來過。
鄰居答應著,上下打量小毛,想把小毛盯出個死活來。柳雲也依樣把這個瘦精精的娘們盯了個遍。一隻鴨子挺著胸膛,拱她的腳趾。這娘們腳踢了過去。鴨子嘎地一聲飛出半里遠,她瞪眼邪罵了一句。她的語言是小毛聽過最無顧忌最有水平的。他被罵服了,掉頭離去,腦子裡玩耍著那句話。第二天下午,柳雲笑嘻嘻走進小毛家。雖然惠姐不在,柳雲那張許過願的紙條小毛後來也拾起來收好,但見到柳雲,小毛著實緊張。自己笨得很,給這混蛋找個來他家的藉口。
哥哥進屋來,柳雲和他江湖式的抱拳,好像在致歉相互問好,不計前嫌。不到兩分鐘,柳雲就跟哥哥稱兄道弟。叫小毛好一場虛驚。
出了小毛家,找到個僻靜處,小毛說,讓我看看那個瓶子。
沒帶在身上。柳雲回答。他眼睛變得很清澈、透亮,仿佛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小毛感到背脊發癢,孤老頭像個影子跟著,討債似的。他說:那東西是我偷的,孤老頭要我還,說是煙壺。小毛不敢說那是寶石做的。
柳雲說:你話說完沒有?他急著要走。
「孤老頭要我還!」小毛瞧著柳雲上下不舒服,他的聲音吼了起來。
「你要命?」柳雲說,半開玩笑的語調。
有這麼嚴重嗎?還回煙壺,就要命?但小毛認為柳雲的話有毒,否則他不會那麼驚恐驚狀的。母親接了豬毛到家裡理,黑歸黑,白歸白。小毛幫母親,他的手太快,黑白常混。周圍的每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哥哥結束工休臨上船的前一天,公安人員從柳雲家將哥哥和柳雲當場捉拿,罪證確鑿,銬走。都說是惠姐的父親去告發的。小毛跟著街坊跑,跑到有馬路的地方。警車啟動的一瞬,他聽到哥哥的聲音在喊:小毛,對媽好點啊!
小毛還沒回過神來,大人小孩對著他叫,像是在重複哥哥的話,哈哈大笑。有人說柳雲招供承認被引誘。
夜裡,正好下起毛毛小雨,每一座房子都靜悄悄的。
小毛翻窗去柳雲房間。煙壺還在柳雲藏東西的磚牆內,這位置只有他知道。他將煙壺揣在懷裡。柳雲沒有什麼不好的,起碼在小毛心底里,想到柳雲,便陣陣的不舒服,他也說不出為了什麼原因。走了很遠一段路,忍不住掏出,在路燈下看。
「別看!」一個蒼老的聲音響在身後,並一把抓過瓶子。「已經被引誘,還想被引誘。一步錯未了,還想步步錯?」孤老頭連連長嘆。
小毛竄到老頭跟前,搶瓶子。他只看得見白鬍子白眉毛。老頭的手一松,拋瓶到草叢,人跌倒在地。小毛不管老頭,徑直奔去草叢拾瓶兒。公審會這天,穿絨線衣還嫌冷。母親守著小毛,她呆痴痴的。小毛走開一步,她就瘋狂地大叫:小毛喲,小毛!布告貼在三岔路口朝東的牆上。說哥哥是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