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然后她说,那是代表着加农炮。
“1913年。康定斯基很敏感。”厉婷婷轻声说,“你看,黑色,加农炮,比政治家的预感还灵验,他早就知道要打仗了……”
“打仗?”
“第一次世界大战。”厉婷婷叹了口气,“老欧洲完了。”
姜啸之没见过加农炮,更体会不到“老欧洲完了”代表着什么。他死盯着那一大块黑色看,看了好几分钟,最后觉得……还是个煤球。
“喏,看见没?包豪斯建筑学派风格。红色扩张,你从这个角度来看,扩张与收缩,很巧妙的颜色移动……”
厉婷婷的讲解轻得像梦呓,姜啸之也觉得自己如坠梦中,愈发显得白痴,他搞不懂厉婷婷为啥会痴情于这些古怪的色块,就像游迅说的,这和往画布上泼油漆,有什么区别?
姜啸之并不是对艺术一窍不通的那种人,和一碰上琴棋书画就头疼的游迅不同,他有钟情的传统画家,甚至家中还藏了徐贤龄的一副灵狐真迹。就算到这边来,对那些国外艺术,姜啸之也不是一概排斥,他喜欢小巧的莫卧儿细密画,喜欢保罗塞尚,喜欢丢勒的版画。他能从那些画里感受到优美和力度,丢勒的《祈祷的手》,他甚至能看出泪水来,为了画里深藏着的兄弟感情。
为了这次的康定斯基,事前姜啸之甚至花了一个晚上,详细在网上查了现代美术史,他可不希望自己像裴峻那样,坐在艺术厅里打瞌睡。虽然是完全陌生的东西,但在姜啸之看来,既然有机会,就多了解一点,康定斯基对锦衣卫都指挥使而言,的确没什么用处,不过知道一点儿总不算坏。
然后,他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审美观”看来还很落后:从印象派到野兽派,这个阶段都还行,包括表现主义,他都能看懂。但是一到立体主义,姜啸之就卡住了,至于再后面的达达主义,形而上,超现实什么的,就更别提。尤其二战后的作品,花了两个钟头看完最后一幅画,姜啸之头晕眼花关面,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靠!”
他始终觉得艺术这种东西是无国界无民族的,怎么都可以找到理解的方式,任何艺术作品都不该被排斥。大延朝的武功侯坚定的秉持着这个观念,直至不幸,撞上了康定斯基。
姜啸之弄不懂厉婷婷为啥会喜欢这,他见过厉婷婷的作品,从早先的到最近的他都看过。她最早偷偷在高中学画画,让表妹给她打掩护,说她参加了长跑队,放学后得天天练习其实却是和一个美术班的男孩子混在一起,以初恋来换画画的机会。
厉婷婷最早开始的就是上辈子最熟悉的传统国画,她根本不用从头学,就好像画自己要从她笔下流淌出来一样。
后来这段遮遮掩掩的初恋被厉鼎彦发觉,他发了很大的火,不为女儿早恋,却为她私自去画画。
当初的作品还留下了一两幅,姜啸之看得懂青绿山水,他也能看出,画者皴笔手法老练得道。
因为那次打击,厉婷婷舍弃了喜爱的国画,到了大学,她突然转头去接触现代艺术。她画静物和花朵,一朵花能有披萨饼那么大,草莓在绿底色上红得刺目,她也画人,躺在沙发上哭泣的男孩,追风筝的女孩,窗台上夺目的串串红,圣诞树下寂寞的小狗……那些画,姜啸之也见过,他觉得他能看懂,厉婷婷在画里藏了渴望和热情,他能明白厉婷婷到底要表达什么。
但是,康定斯基的这些,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皇后画的比他强。”姜啸之小声说。
厉婷婷苦笑起来。
俩人转了约莫有一个钟头,厉婷婷和姜啸之说,他何不找个角落坐一会儿呢?
“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往里面转转,两个小时,我看够了,再回来找你。”厉婷婷说。
姜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