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言语激烈伤了对方。
她几乎立刻就想进门去看萧沉渊,但还是立住脚跟不敢上前——她本就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这个时候上前又有什么用处?几句苍白的话语或是一点无用的歉疚就可以弥补了?易雪歌咬咬唇,唇色微微有些苍白,还是没有动身。
就在这时,里面倒是传来萧沉渊虚弱的声音。
“咳咳。。。。。。”不过是一夜之隔,他的声气和神气都虚弱了许多,便是咳嗽声都压不住,“‘渠不知悲爱无益?而不能已,我亦不知其所以然’,我今日始知唐太宗之言不虚。”
昔日里,唐太宗的臣子长孙顺德因丧女而大病,唐太宗私下有言道:“顺德无刚气,以儿女牵爱至大病,何足恤!”。然而,等到唐太宗痛失晋阳公主,便已然忘记当初所言,不禁哀痛不已,形容憔悴。群臣轮番劝他节哀。他说:“朕渠不知悲爱无益?而不能已,我亦不知其所以然。”意思就是我不是不知道悲痛无用,不能改变事实,但是我就是忍不住不悲痛,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许多事情,未曾经历自然不知其所然也,便可想当然的逞英雄之言。痛不在自己身上,自然不能感同身受。即便是萧沉渊,过往也只觉得“吐血”不过是文人墨客的矫情之语。直到他自己经历了,方才知道如何是心痛难当。
钱品衣深深的叹了口气,许久才道:“既然如此不舍,便不要放她离开。何苦这般自己折腾自己?”
易雪歌就立在门外,低头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微微垂首,眼中似有盈盈晶光。她一时心潮涌起,几乎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和萧沉渊说会儿话,等到回过神来,只得重重的咬了一下唇,直到咬出血印方才稳住心神。
萧沉渊的声音放得很低,几不可闻,易雪歌出了一会儿神,只能听到后面那么一点。
“。。。。。。她既然想回去,我又怎么忍心违了她的心意。”他似乎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低低笑了一声,“先生不曾入得此门,自然不知我各中心思。我的确很想要得到她,但是却也必要真心真意不可。强迫得来的,不仅是辜负了她的心意,也违背了我的真心。”
钱品衣被人驳了一句,语气不免差了一些,冷哼道:“若都似你这般自相矛盾,自我折磨,这世上的还有几个敢要轻言情爱?”
萧沉渊闻言轻笑了一声,语声柔软的犹如拂动柳叶、轻抚花瓣的春风,“虽如此,我亦甘之如饴。”
易雪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下来。她不敢进门,也不敢在留在这里听他们的话,只得转身就跑将那告别的事情抛在脑后。
萧沉渊武功早已恢复,自然是听到了她离去的脚步声,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显得毫无半点人气。
钱品衣冷笑出声:“看样子,这是‘卿心如铁,情不可动’啊。你抓着我来了这一出苦肉计倒是一点也没起上作用。”
萧沉渊靠坐在床榻上,垂下眼看着自己掌心那带血的指甲印,漠然无语。
他本已经打算就此了断,之后回府也是刻意晚了易雪歌一步,不想再见面徒惹情思。哪里知道,回了房间,刚刚换了衣裳,就想得着青衣乃是易雪歌喜欢的、亲自为自己挑的样式;点了香,又想着这香料乃是易雪歌替他配的;哪怕是卧床休息,长夜漫漫,月色如清霜,都让他禁不住想起易雪歌那叫他心动的面容。他辗转反侧了一整晚,好容易终于睡着了,梦中却又见到了易雪歌。
大概,因为是在梦里,他的心反倒更加不受控制的柔软起来,言行更加没了顾忌。
他梦见易雪歌束着长发,长袖素衣的站在那楚国的南江江畔,轻轻对他微笑。风吹过她的衣袍,猎猎有声,乌发飞扬,飘然宛若即将乘风而去。
她仰头望着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