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他傷了她的自尊:他指著她額角說:這裡有關宏子的烙印。
她不過是關宏子牧場裡的一隻牛。
他講對了,不對,她自尊不會受損,只有說中了才會生氣。
天甫亮,宇宙去接繼母出院。
母女十分沉默,繼母很爭氣,並沒有訴苦、抱怨、哭泣,或是談到生死問題,她把恐懼與絕望僅僅收起,態度勇敢平和。
宇宙很佩服她。
一走進新居,她哎呀一聲:「這麼好的地方,真是意外,宇宙,你太體貼我,這下我可好好休養了。」
宇宙點點頭。第七章看護的休憩間就在主房旁邊。
「你的房間在什麼地方?」
宇宙輕輕說:「我另外有住處。」
繼母說:「那我不怕吵著你,我要找朋友打牌。」
公寓裡到處鮮花水果,氣氛甚佳。
一連幾個下午,她都約朋友到家耍樂,護士定時替她注射,氣喘時給她吸氧氣,友人們居然笑:「我們也吸氧氣維持青春」,多人陪著取樂,悲傷減至最低。
丹桂路也裝修完畢,家具搬進去,還有許多餘地。
關宏子表示欣賞:「凡事留個餘地最好不過,別以為是故作大方,待人寬厚,最終用得到這些轉彎餘地的,是我們自己。」
他這種金科玉律,宇宙根本用不到。
從此社會上明爭暗鬥,都與她無關,她只需與一個人處理好關係,已經足夠。
不過這件事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
只聽得關宏子說:「宇宙,我與你繼母商量過,或許,你願意往美加升學,我讓持北美建築執照的蘇群英替你蓋一間屋子作為永久地址。」
宇宙微笑。
「目前很好,我滿足現狀,我打算陪伴繼母,偕她走完這一段路。」
「那麼,讓我們結婚吧。」
宇宙很坦白:「我們還未認識對方。」
沒想到關宏子忽然伸出手來,「張宇宙是嗎,我叫關宏子。」
宇宙笑著我住他的手搖一搖,他的手中等尺寸不大不小皮膚有點粗糙。
這是完全不同的一雙手,陳應生的手大而暖,握著有震撼感覺。
可以與這雙手的主人結婚嗎,答案是肯定的不,宇宙嘆口氣,用手捧著頭。
「我做事太過倉猝,應給你們母女時間。」
「不,你有你的立場。」
「我倆為什麼這樣客氣?」
「因為相敬如賓無論如何是好事。」
輪到關宏子笑。
他輕輕說:「在康華爾見到你我就傾心。」
宇宙惘然,「那是什麼時候?」
關宏子不加思索答:「天時還有點冷,空氣潤濕,碧綠園子裡,你穿著大緞裙與一個小男孩打桌球,他喊你歌詩慕。」
她的裙子飛揚,她像是要乘風飛上天庭。
關宏子覺得他看到了一個活的安琪兒。
可是此時那天使無論如何找不到這段記憶,她苦苦思索,「我有打桌球?一個小男孩?」
「歌詩慕是宇宙的意思。」
「家父把這個名字給我是有點誇張。」
「我希望可以認識他,可惜他已辭世。」
宇宙唏噓,「我悽苦地懷念他。」
「宇宙,讓我照顧你。」
「你對我們母女慷慨,我終身感激。」
關宏子回答:「那是應該的,我盡我能力。」
他的能力不很大,他不過是都會中一個中小型生意人,但是照顧一個弱女,已經綽綽有餘。
這時,秘書找他回公司開會,他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