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水车模型看上去不错;可你放大之后就知道;提水和出水时……”
尽管如今天已经很冷了;但因为偌大的屋子里人多嘴杂;不一会儿田陌便出了满头大汗。正当他一丝不苟地仔仔细细研究面前一架龙骨水车的模型时;就只听耳畔传来了一个娇脆的声音。
“喂;你到底看不看得懂?这可是早在汉时就有的龙骨水车;我家几代都是专门做这个的;改良了又改良;你别看不懂;到时候却胡乱评判一气”
“这是脚踏的龙骨水车;脚踏时便能够出水;而且做工精巧;之前那些农具确实都不及此物用心。”田陌并没有回应那质疑;只是认认真真地解说了一句;甚至压根没看见那少女脸上浮现出的欣喜;突然词锋一转道;“但是;这龙骨水车的问题;也就在于;实在是太精巧了”
“喂;你什么意思”刚刚还以为夺魁在望的少女登时气急败坏;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手一叉腰便娇喝道;“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今天这几乎全都是男人的场合突然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杜士仪不禁愕然。循声望去;他就看到了那个青帕包头的女子。只见其人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粗布衣裳;看上去姿色倒也俏丽;尤其是这会儿叉腰一发火;赫然有点母老虎的架势。他想了想便对身旁从者耳语了一声;那从者立时下去;不消一会儿就将田陌和那女子全都带到了自己面前。
“民女……民女蔡武娘;见过大帅。”
刚刚还伶牙俐齿和田陌争执的女子;这会儿在杜士仪面前却有些战战兢兢。而田陌就坦然多了;弯腰行礼叫了一声郎主。
“你二人刚才在那儿争什么?”
尽管有些敬畏;但蔡武娘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大帅;民女不敢打诳语。实在是这黑家伙鸡蛋里挑骨头;一面说这龙骨水车太过精巧;一面又说问题就在于太过精巧。”
“郎主;我是这么说的;但那并不是空口说白话。这龙骨水车的模型;我仔仔细细看过了;全部加在一起;总共有几百个零件。而这种龙骨水车;用的次数多;时间长;损坏自然是常有的事;而零件越多;就越容易出现损坏。敢问这位蔡娘子;精通维修此物的能够有几人?能否在别人急需之际立时赶到;迅速找出坏的零件?如若没有;宁可把不少虽然精巧;但却并没有实质性大作用的零件省去;如此;这龙骨水车方才更适合日常使用。”
刚刚田陌评判过很多人的农具;但都是言简意赅;此时这一详细评点;顿时说得底下的工匠不无服气。确实;这并非敬献宫中的那些奇巧器物;需要巧夺天工;而是要适合日常使用;故而不易损坏这一点方才是最最重要的。
而杜士仪听到这样的评判;也不禁连连点头。见那蔡武娘面红耳赤的同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田陌一眼;他不禁对这蔡武娘颇有些好奇;当即开口问道:“蔡武娘;你身为女子;怎会学百工之事?”
“回禀大帅;我家中虽是世代木匠;但几个阿兄都无心继承阿爷的手艺;前去从军了。我从小看着阿爷成天唉声叹气;后来就不知不觉学了;如今阿爷的手艺;我已经都学了在手;木工手艺不下男子。”说到这里;蔡武娘想起刚刚还被田陌痛批了一顿;就差没说奇器淫巧了;她忍不住又带着怨气斜睨了旁边的人一眼;转瞬意识到杜士仪就在面前;连忙恭顺地低下了头;“还请大帅给我一个机会;这龙骨水车还有改造的余地。”
杜士仪已经让从者将那龙骨水车的模型拿到了面前仔细看。当初在代州为水轮三事;人人都冠以杜氏之名;可他只是画个大概的图纸;说些大概的思路;余者全都是田陌和那些能工巧匠去动脑筋;但要说原理;他还是大约能够把握的。
此时此刻;看着那着实精巧的龙骨水车;他不禁对面前这少女的手艺和脑筋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