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时,将手上的东西悄然放在上面。
“你现在还困么?”
他坐在床沿边,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悬了几天的心此时终于放了起来,而他眉色也尽是疲态,好在,一切都没事。
她,只是嗜睡而已。
而床上的十五又何尝不是呢,紧绷的神经在风尽轻描淡写中放松下来。
她生怕这些天他看出什么。
“那你再睡睡。”
他柔声安慰,眼瞳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
十五点点头,眼皮也沉重下来。
莲绛趴在床边,一手放在她小腹上,一手握着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十分的不舍。
“多多,别折腾你娘亲了。”
这几天,十五可以算得上是吐得稀里糊涂。
而他也几乎所有衣衫都无一幸免,只要母子平安,一切都好。1
他餍足的闭上眼睛,而床上的十五似真的很喜欢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种呼吸声,让他莫名的安定。
这夜的风突然有点大,还夹着点雨丝,莲绛悄然松开十五的手,又小心的将被子替她盖好,起身走向窗前,将窗户关上。
回来时,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了梳妆台上。
他目光一沉,双瞳大睁,颤抖着双手将木梳子拿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那桃木梳子上的几缕银丝如此刺眼,这些银丝像绞着成一张网,将自己包裹住,然后不停的缩进,让他不能挣脱难以呼吸。
银丝……
他唇色瞬间发白。
十三岁的之前记忆,他对自己父亲真正的印象不是两个人针锋相对,也不是整日打打闹闹,而是他那头银丝。
母亲说自己出生之日,父亲一夜白了头。
因为失去母亲,他一夜沧桑,满头银雪,十几年后,他竟然……再也看到这屡屡银丝。
肺里像是有冰块破成碎片,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痛。
他颤抖的将梳子上的银丝取下来,放在唇边,淡淡的藕荷香气传来,他双腿一软,扑向了沉睡中的十五。
因为她喜欢吃那红豆藕粉糕,喜欢那清淡的莲香,不久前他四处专门找人制作了那莲花皂,为她沐浴洗头。
而这几日,她都嚷着太困不愿意沐浴洗头,结果待他入睡后,她自己已经让安蓝帮她洗了。
他悄然取来了灯,放在床头,然后轻轻的剥开她的发丝。
呼吸急促而颤抖,他竭力的止住,生怕吵醒了她,只得紧紧的咬着唇,然后一点点的寻找。
血从齿间溢出,待一缕银丝落在他指尖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头埋在了被褥间。
那种真正进入万劫不复的绝望,像潮水压了过来,在他体内聚集,却是形成泪水从他眼眶中罗落下,无声滴入她的发丝间。
一根,两根,三根……
他不敢数下去,只是无助而绝望的闭上眼跪在她床头前。
他记得她有一头非美青丝。
乌黑拽地,像一快黑色的丝绸,光滑而柔顺,握在手中,满心都是温暖。
那日在寒池,在那个旖旎梦中,他就像溺水之人,而她的发丝就像一张网,圈住她,不让他溺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
一定是弄错了。
他抬头看着仍然沉睡的她,他依然记得她看着他那满眼的温柔和明媚的笑容,那样的灿烂活泼。
一定是错了!
他踉跄的起来,握着手里的银丝,转身冲向门外。
外面的风刮着桃花落了满地,雨夹在风中打在脸上,那种冰凉刺骨似在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