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群之中,当即两旁便有人被溅了一脸,只觉温热粘稠,也不敢细想到底是什么。
于文略循着望去,便知是城内先前搭设的高台此时又有了用场。他忙向着城池方向,大声呼道:“砸断那浮桥!砸断浮桥!”
土山上众人反应过来,一起跟着高呼,片刻只听城内齐声回应道:“得令!”
赵慎正在西面城墙上,身旁是向高台上传令的卫士。听他道:“就照着土山上要的做,攒出这些大块的石料不易,令投石的需瞄的准些。”
土山上激战犹酣,城内也使不上力气,只这投石方还可助一助力。赵慎想着那土山上是于文略带着的高氏部将,也知这以少敌多前景凶险,只能在心中默道:“但愿可保无虞。”
夜黑正浓如墨汁氤氲,点点火光更显璀璨。这一夜间,土山上仅坡前一座小丘都经数次易手。攻守两军一寸寸土地相争,刀锋刃卷,血浸土坡。直至肉搏战时,尽可见两方拖着残肢犹不退让的士卒,方知壮士盘肠而战的气概并非虚言。
浮桥在投石破坏之下已不能用,西燕军后续援军一时亦无法接续。可此时山上守军已是得以一而敌数人,渐渐不支。
其时,天色渐渐放亮,天边现出一抹早霞,似是浮云被这一夜血腥渲染。裴禹已登上高出观战,身旁将官道:“监军放心,浮桥虽损了,可我已传令准备船只了;纵然不派船载的士卒再上去,大势也已定了,敌军不过是负隅顽抗。”
裴禹眯眼看向水中浮桥,道:“那十余个扛桥板的军士呢?”
那将官微叹了一声道:“城内投石块正砸在那一段上,目下虽未见确实禀报,只怕多半都是伤亡了。”
裴禹道:“你将这些人的姓名尽数弄清,不论生死,我都要大大嘉赏。这一夜,我在军中得见这样的士卒,实是比见得下土山还觉欣慰。”静默一时,复道:“甚好。”
那将官点头应了,又听裴禹道:“你再遣人上得土山,山上剩下的敌军,不论将官士卒,我都要活的。”
那将官闻言心中微微诧异,可终究没有问出口,只道:“是。”
日光大亮时,裴禹登上土山。只见土山近旁水面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由近及远,顺着水面渐渐晕散,直至一里之外,那水中的血色尤清晰可见。夜来从土山上跌入水中的尸首被水流推在一侧,最终却将河水堆塞阻住,在土山东向似是又聚起一座小丘。只细看时才见那黑皴皴的尽是死人;只头脸双手浸在水中,那干涸发黑的血迹被冲掉,才露出黄白本色。
裴禹身旁有卫士见这景象,已几乎就要作呕。裴禹听见声响回头看他竭力忍着不敢出声,憋得脸面发青,只淡淡道:“确是惨烈。”又向身侧问:“这尸首中,可知是谁家的占多?”
跟随的将官道:“这怕是已不能统计。即便服色有别,可而今这样,也是再分辨不出。”
裴禹便也不再问话,只沿着这夜间的战场上向高处而去。众人随在他身后,见他一路踏去,也不知是错觉抑或是真的,仿佛他那袍摆扫过地面,都被染做淡淡的黑红。
待行至半山,有一对军兵押着俘虏从山顶而下。裴禹停步侧目,对面领头的亦见了是他,忙过来报道:“遵监军的令,这便是俘获的敌军兵将。”
裴禹略看过去,一行只有二十余人,不由问:“便只剩这几个么?”
一旁将官低声道:“莫说他们,我们先后遣了七八百人上来,战损也有七成。”
这时那队列中已押了一人过来,向裴禹报道:“这便是山上领军的将官。”
裴禹见他虽还著着盔甲,可仍能见周身大小创口向外涌着鲜血,面目已看不甚清,只是一双眼睛可见皂白。
这正是于文略。他见面前这人中年文士模样,立在此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