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玛格丽特。现在不想那么多了。她就像一块旧绷带下面的伤口,他对这条绷带已经习惯多了。
哗——
什么是带状疱疹?
哗——
还能活十六分钟。
没有一个故事是孤立的。它们有时在拐角相遇,有时它们一个压着一个,重重叠叠,就像河底的卵石。
爱迪的故事结局,与另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故事紧密相连。几个月前,一个阴天的晚上,一个年轻人同三个朋友一起来到“红宝石码头”。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尼克,刚刚开始驾车,还不习惯带着钥匙链。于是,他把车钥匙单独摘下来,放进他的夹克衫口袋里,然后,把夹克衫围在腰间。
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和他的朋友们坐遍了所有最快的游乐车:“飞鹰”、“滑浪飞船”、“弗雷迪自由落体”、“魔鬼过山车”。
“把手举起来!”一个孩子喊道。
他们把手都举到了空中。
后来,天黑了,他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停车场,一边笑,一边喝着藏在棕色纸袋里的啤酒。尼克把手伸进夹克衫口袋,翻了一通。他骂了一句。
钥匙不见了。
离死亡还有十四分钟。爱迪用手帕抹了抹额头。海上,阳光如钻石般在水面舞蹈,爱迪凝视着它们轻灵的姿态。战争结束之后,他一直不太壮实。
但是,在“群星荟萃音乐厅”同玛格丽特在一起的时候——他仍然很潇洒。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唤回那首将他们带到一起的歌,朱蒂·加兰在那部电影里唱的那首歌。一时间,歌声,海浪的冲击声,疯狂过山车上孩子们的尖叫声,在他的脑海里融成一片。
“你让我爱上你—”
哗——
“——想,我没想这样—”
啪——
“—我爱你—”
咿——
“—你早就知道,早—”
哧——
“—知道—”
爱迪感觉到玛格丽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紧闭双眼,想把记忆拢得更近。
还能活十二分钟。
“对不起。”
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遮住了阳光。她一头鬈曲的金发,穿一双只卡着大脚趾的拖鞋,飞边的牛仔短裤,一件酸橙绿的T恤衫,胸前还有一只卡通鸭。艾米,他好像记得她的名字叫艾米。艾米或者安妮。今年夏天,她总在这里,虽然爱迪从来没见到她的母亲或父亲。
“对不起,”她又说。“爱迪·维修部?”
爱迪嘘了口气。“就是爱迪,”他说道。
“爱迪?”
“呃?”
“你能给我做……”
她将两只手掌合拢,好像在祈祷。
“行啦,小家伙。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陪你。”
“你能给我做一个动物吗?你能吗?”
爱迪抬起头,好像他得考虑一下。然后,他把手伸进他的衬衫口袋,拿出三个黄色的烟斗通条,他揣着这些通条就是派这用场的。
“太好啦!”小女孩拍手说道。
爱迪开始扭曲烟斗通条。
“你的父母呢?”
“在坐游乐车。”
“不带你?”
女孩耸耸肩。“我妈妈和他的男朋友。”
爱迪抬起头。哦。
他把烟斗通条弯成几个小圈,然后,再把小圈扭在一起。他的手现在有些颤抖,所以做的比过去慢了,但是,没过一会儿,烟斗通条就变成了脑袋、耳朵、身体和尾巴。
“一只兔子?”小女孩说。
爱迪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