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竹筏顺着溪流折进她的视线。筏上当先一人迎风负手而立,虽隔得甚远,依然可见其神情冷漠,风骨兀傲,赫然正是水母阴姬。在她身后还侍立着两人,一名银衫少女手持竹篙破水,而另一名女子则唇边横着一管长笛,低眉专心吹奏,便是那精通音律的“八妹”了。
那竹筏在溪流中停了下来,与山石上的两人遥遥相对。莫离定睛望去,但见竹筏通体碧绿,晶莹透亮,竟是用翡翠铺垫而成。阳光下,阴姬霜白的衣裙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翠色明华,让人不敢逼视。
她悄然朝原随云身后移了一步,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比划了一个阴字。原随云的琴音丝毫未乱,只是背脊一僵,随即几不可见地深深吸了口气。
待他抚完一曲,笛声也渐渐寂落,一时只剩下流水淙淙之声。原随云放下琴站了起来,遥遥一揖,朗声道:“关中原氏随云,拜见神水宫主。”
片刻后,阴姬略显低沉的声音清晰传来:“你是原青谷的直系?”
“是。”
“原氏……倒也算是出过不少人物。”阴姬顿了顿,突然道,“敢来神水宫向我求医的人不多。你好好待她,莫要让祖上三百年的根基毁在你手上!”
不等莫离回过神来,只见阴姬身形乍然掠起,白影直向岸边的榕树投去,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
她的身法并不算太快,那一掌也看似缓慢平和,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印上粗壮的树干。然而下一刻,只听见巨响有如平地焦雷,满树的绿叶细枝尽化为粉碎,烟花一般凭空爆开!
碎叶纷扬如飘风回雪,铺天盖地落下道道纱幕,吞没了阴姬白色的身影,也笼住了底下的竹筏。在那一片绿色中,随着嘎啦一声,参天的榕树生生断下半截,轰然倒在溪间,掀起半天高的水浪。
待到漫天飞舞的碎叶终被卷入流水、落进尘土间,莫离定睛望去,那竹筏早已不见了踪影。天地一片寂静,唯有断木横在溪涧,封死了水路,再不能驶舟而过。
半晌后,原随云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霸道的掌力!”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听力却远比常人敏锐。刚才那一番景象,在他耳中自然又是另一种惊心动魄。
莫离轻轻应了一声,伫立在山石上,出神地望着溪中那坍塌的巨木。阴姬有这样独霸天下的武功,想必要对付无花、石观音也不是难事。可是,不知究竟为了什么,她却选择固执地守着这山谷寸地,不肯离开半步。刚才的断木阻溪,与其说是警告,仔细看来却更有送别的意味在……
回想起刚才翡翠竹筏上霜傲的身影,莫离心中了然,这,应该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目睹水母阴姬的风采了。
“所以,石观音当初对我下的毒中,用了罂粟?”
日头渐渐偏西,绚霞染上天边。莫离和原随云携手走在山林间,一边将自己在神水宫中的经历和所得,都仔细地告诉他。七天来,他一直带着随从就近驻扎,就是漫步也不过半天的路程而已。
“嗯。”她应了一声,微微叹息,“罂粟喜旱,中土雨水多,生长不易,大漠中却反而易于繁殖,我本来早该想到的。只是却没料到,这花还能用其他药草的汁液养育,致使其毒性扭曲。如果不是蒙阴姬指点,我自己当真想不出来。”
原随云点了点头:“那么,她用以灌溉的毒草──”
“若非乌头,就是颠茄。但麻烦也在此处。”莫离说到这个,眉心忍不住再一次紧紧蹙起,“乌头和颠茄虽然都能和罂粟相融合,但两者本身却相克。更何况如今过了十多年,表症相较当初中毒时,已经有所改变。所以,即使我配出那两种毒,也要等过了至少七至十年,才能从表症的改变推测出究竟是用了哪一种。”
她最初的想法,是想去捉几只猿猴试毒解毒。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