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蠻巫祖廟內,一名頭髮灰白的枯瘦老者正在舞杖起舞,焚燒龜甲。
他的舞動扭曲錯亂,可謂是毫無絲毫美感與韻律可言,甚至令人看到後會產生一種不甚舒服的感覺,而這,就是召喚域外魔神之力的關鍵點……扭曲的,錯亂的,混沌的。
巫祭之舞結束之時,老者自面前的火盆當中取出龜甲,上面燒裂出來的紋理錯亂,但老者明顯看懂了,因為他的臉頰正在漸漸變得蒼白可怖。
「……祖神啊,我們僅僅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想要活下去……何錯之有?」驀然,老巫祭仰頭嘶吼,而他蠻語中的悲哀與憤怒,無窮無盡。
(沒有人想要死啊,你的那些族人平均壽命不過四十歲吧?看你的氣血意象,你已經兩百多歲了吧?你這樣的還不肯死,還沒活夠,那麼那些被血祭的祭品,他們難道就想死嗎?)
(想要活下去沒錯,想要永生永世活下去也沒錯……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你可以吞噬族人的生命作為自己活下去的籌碼,那麼我們殺光你們,讓自己活得更好,按照這個邏輯鏈條,也沒有任何問題吧?)
蠻巫祖廟,大殿中央處是駝背的蒼老巫祭,而在四面八方的黑暗當中,卻傳來自心底里響起的低語聲。
當生命階位晉升到三階時,語言就已經不再成為交流的障礙了,潛入蠻巫祖廟的過程遠遠比朱鵬等人想得要輕易。或者說南疆蠻族真的是一個很悍勇的種族,若非是種族內的戰力都已經打光了,他們甚至絕不會龜縮退守。
「修仙者……想不到這麼快你們就已經逼迫到這裡來了。我們就僅僅只剩下一些婦女和孩子了,你們連他們都不肯留條生路嗎?」老巫祭此時開口所說的,卻再非是土語,而是頗為純粹精準的此世界文明用語。
在這一刻,他話語哀傷而懇切:「放過那些婦女和孩子,我可以死,同時整個種族的財富都可以交給你們。」一邊說著,老巫祭一邊取下掛在他身上的那一件件乾坤袋,這裡每一件乾坤袋,都至少代表著一名築基境修士的性命。
鍊氣境修士的小乾坤袋,想來這位頗有身份的老者,也是不屑於使用的。
本以為還會遭遇一場惡戰,沒想到最後卻是這樣的局面,朱鵬與葉輕眉對視一眼,他們同南疆蠻族是沒有什麼仇怨的,青鱗真君水遙乃至於白紀老頭想來也不願意對凡人下手。
但皇甫神兵與凶豺這兩人的情況卻是不同,皇甫神兵還好一些,他家累世為萬里軍皇山附庸家族,即便有人戰死,那也是死在戰場上,凶豺真君原本出身於萬里軍皇山附近一小村落,當時邊境防線被攻破,整個小村落都被血洗了,凶豺是背負著一身血仇拜入軍皇山的,數百年下來,殺蠻人幾乎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與嗜好。
西漢名將霍去病那句「匈奴未滅,何以為家」用在這位身上也滿合適的,凶豺真君這一生真的是未有道侶、未有子嗣徒弟,人生目標就是靠著「殺滅蠻族」這個念頭在支撐著。
隱隱感受到白紀、朱鵬等人的探尋視線,凶豺眉頭一揚剛想說話,卻被身旁的甲冑人皇甫神兵橫臂阻止了。
「只要讓我們毀掉祖廟,你死,查喀爾死,布魯圖死,花查死……我等可以保證不再傷害南疆蠻族一人。」老巫祭是整個南疆蠻族的靈魂人物,查喀爾、布魯圖,花查三人則是南疆蠻族傷而不死的大將。
只要這些人全部都死掉,再毀掉祖廟斷絕蠻族與域外魔神的聯繫,外面的那些蠻族婦女與幼兒根本就不用自己等人動手去殺,他們大半都會死在十萬大山的嚴酷環境當中,更何況隨著文明的發展,十萬大山也將被開擴,最後等待這些人的不是被凡人的甲兵殺盡,就是被同化掉,絕無其它道路與可能。
……
蠻巫祖廟之內,一片的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