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进厨房,在料理台前一会儿左移一会儿右移,时不时抬下手背绕到脸前蹭蹭。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沉甸甸压得难受。
她发现了他因一时疏忽误放进口袋的名片,却并不知道他手里现在还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无论她还是他都无比熟悉的手机号码。视线再度抬起,盯住那抹瘦小的背影,他紧紧眉头,决定不再隐瞒。
田禾厨艺不算多好,也就是寻常味道,然而这一顿晚餐赵时飞吃得格外舒心。这大约就是为什么人永远无法客观理性评断一样事物,只要是她亲手烧制的菜,他想,即使难咽如麸康,他也一定会甘之如饴。
农历十六的晴夜,月亮像一个极规整的圆盘嵌在夜幕之上,默默发出幽冷的光。
赵时飞搬了椅子和小几到露台赏月,颇有兴致地把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一样一样拿给田禾看。
胸口堵着一堆事,田禾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
赵时飞看看她,放下了手里某奢侈大牌的限量版胸针,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
露台的花灯亮着,田禾一眼就认出了那张便签条,惊出一身冷汗。
她“腾”站起来,膝盖磕到木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怎么会在你手上?”
问题问出来,她突然又不想知道了,因为害怕从他口中听到最恐怖的答案。
赵时飞剥了瓣柚子塞她嘴里,扶她坐下,还体贴地揉一揉她膝盖。
“画廊是以我名义开的,但是那幅画我掉了包,找人另画的,不是出自你母亲之手。”
齐云之所以对韩书语母女那么好,除了要得到那只盘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韩书语的画。
韩书语年轻时拜季云深老先生为师,得其真传。擅长临摹老师的画作,久而久之,竟能以假乱真。
大病初愈后,她没精力费心费神构思作品,闲暇之余全靠模仿季老画作打发时间。
齐云得知这些后,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画上。
赵时飞无意间得知这个秘密时,她已借此发了好几笔大财了。
已经卖出去的自然是收不回来了,他只能防范于未然。市面上季云深的真迹几乎绝迹了,因此,但凡是齐云塞给他的季氏的画,一看便知是韩书语画的,他不动声色全部掉了包。如果有人要,他便遣人暗中透露点风声,那些人多半就打消了念头。
有风掀起他额发,露出浓浓的眉毛,田禾发现他眉毛很好看。
“不,我看到的那幅,确是我妈画的。”
“不可能!”赵时飞斩钉截铁说,“我亲眼看着人换下来的,怎么可能……”
“我妈不仅学季老的画,字也学。画中题诗题字她也一字不落写下来,但为防止混淆,‘季’字她总是把第一撇反写成捺,那幅《岭上人家》落款里的‘季’字就是这样写的。”她吸口气,“所以,那确是我妈摹的。”
赵时飞倒抽一口冷气。
他握着拳头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可能,有人做了手脚。把这个想法告诉田禾,她舒展开眉头,“我信你。”
那晚他说“我信你”,她感动了好久,这一次轮到他感动了。
捧着她软软的小脸,久久不能说话。
“我担心,卖出去的那些画,会不会对我妈不利?”
赵时飞打消她的疑虑,“不会,有金姐呢,我已经找人录下了她的口供,她承认,那些画是齐云派她偷的。”
说完,看到田禾一脸诧异,他笑笑,“能让你大开杀戒的人,一定有问题,我就留了点心。”
田禾脸红,“那些画不翼而飞,我猜肯定是有内鬼,能想到的,只有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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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田禾睡着后,赵时飞悄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