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每一段都有不同的形态与色泽。而到了1948年,水流一时间变得纷乱而浑浊。这段时间,烟村常升起惨淡的烟雾——瘾君子抱着大烟枪,活一日算一日,醉生梦死。一些过不去的人,开始铤而走险,无恶不作。
时局变幻不定,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能做什么长远打算。每天傍晚,都有一些伤兵过路,聚在茶楼上闲谈,谈着谈着,就与周围人发生口角,常常抡起板凳,大打出手。因为伤兵人少,当地人多,何况伤兵激起了民愤;打不过的,就惨叫一声,从楼上跳下来。国军的命运也大致如此。
而国军撤退时,解放军尚未到来。山中无老虎,猴子与豺狼都纷纷跳出来。这一天,一些棒老二出身的人也聚在茶馆里,谈论着他们的生意经。
“听说有一艘轮船今天晚上从黄牛孔过生过生:方言,即路过。,兄弟们不想去做一笔生意?”
“生意是不错,就怕本钱不够。”
“用不着太多,磨刀切菜,有十几个兄弟足够了。”
一番话之后,人都走了,茶钱自然由“受保护”的茶房自付。当天晚上,十几个“兄弟”就埋伏在黄牛孔岸边一块大石板背后“等生意”。石板有三四间房子那么大,背后是山,中间只能看到簸箕大的一片天。等轮船过来,一个人就在岸边招手,假装要搭乘过路船。而轮船一停,石板后面的十几个人立刻冲上船去,挥刀抢劫,将船上所有旅客的钱财和金银首饰洗劫一空。这笔生意就算是做成了。
第八章·喋血小狐滩(4)
小到独木舟,大到轮船,他们都不放过——都是些过不去的人哪!烟村老人如是说。
茶馆仍在聚兴昌二楼,墙角已挂满蜘蛛网。“涤尘”二字也已被灰尘覆盖。裂缝像蛇蝎一般,爬满石灰墙。然而江水仍在墙上波动,和阳光一起,上楼下楼。杯中的花茶清香四溢;老荫茶里,藏着幽深的树荫。坐在涤尘茶馆,如乘船在江上旅行。
老人们说,黛溪上游有个地方叫倒水墙,两边是山,中间有一条小路。涨水的时候,河水、溪流从这里倒灌,故名倒水墙。而平时没有水,只有这么一条小路。走进去,只看见山,看不见外面。强盗、棒老二就看中这个地形地势。过路的人在这里经常遭抢,一些姑娘在这里被强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
那段时间,老百姓苦不堪言。人们自发组织了防护团,就像抗战时期的联防大队。不过这一回防的是“自己人”——他们比日本鬼子,有过之无不及。老人们说。
每天晚上,都由地主和一些富户给防护团供饭,以酒肉相待;防护团的枪也由他们提供。而佃户押佃的时候,必须要买一支枪,平时放在家里,冬天交给防护团使用。冬月和腊月间,百姓辛苦了一年,多少有些粮食、酒肉或其他一些储备放在家里,准备过年。
却说1948年腊月的一天晚上,细雨沾湿了半边街旁新剪的窗花。一支巡逻队提着灯笼,沿着发亮的青石板一路走来。小号手走在前面,几个防护团成员跟在后头。这原本是个宁静的冬夜,窗花后面的一家一户,正围炉夜话,谈论着春耕秋收、请客过年。这时,小号手突然发现,一团黑影迎面走来。他用手电光一照,只见一伙人手持砍刀、长枪,脸上涂着锅烟墨。对面的黑影一闪身,冲这边喊道:“兄弟,借个路!”
“弯二弯二:方言,即土匪、强盗、棒老二。抢人!”小号手大喊一声,同时吹响了号角。号声一响,两边同时开枪。但“弯二”那边火力更强。两名防护团成员中弹倒地,其余人掉头逃跑。小号手不幸被俘,被土匪割去了舌头。
当晚,“弯二”又冲进百姓家里,一进门就将主人捆起来,问道:“是吃烙粑,还是吃烧粑?”
主人问:“什么是烙粑,什么是烧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