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出去,元成随意受了他的礼,像是有些惊诧的,“一大早来,有事?”
元成未叫坐下,昊琛便立在当地,恭敬淡定,“来谢太子的悯恤之恩,容我们一家得叙天伦。”
“这个倒可以免了,”元成负手而立,笑容像是有些算计的,“还有别事?”
“无。只是昊琛与内子不日要回平卢,今日就一便辞行……”
“辞行?”元成的声音高了些,眉梢微挑,却也仅此而已,并不见更多波澜。
“是,”昊琛未觉不妥,“边务紧要,昊琛不宜久留京城……”
他的态度至恭至敬,无可指摘,元成却不以为然,“以退为进吗,昊琛?”
“不敢!”昊琛坦然如初,“太子殿下深谙人心、细致入微,昊琛不敢自作聪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要和这精明如魅的太子周旋,以退为进或许能有些许胜算,“昊琛自问在太子这里可以坦陈肺腑。”
“知道就好,”元成哂笑,“你岳丈的事不管了?”这是棋眼。
“回禀殿下,“昊琛神色未变,“家岳的事唯有朝廷方能定夺,昊琛不敢逾矩!”杜尚书也不确知这飞来横祸的根由,是以昊琛只说朝廷而不说“皇上”或“太子”。
“这么说是要听天由命了?”元成像是随口一问。
“家岳不愿一生忠义到头来晚节不保。”昊琛谨肃。
“哦,”元成轻哼,一生忠义,顾念晚节,没有一个字说无辜,却怎么听都是在忍辱负重,如此诉冤可谓高明之极了,“你的主意还是杜大人的?”
“家岳的。”昊琛不隐瞒。杜尚书说“到此为止,足矣”,昊琛以为他是久居牢中心灰意冷所致,杜尚书却道,“天家所忌的若是位高权重,那么此时做得愈多便愈落人口实”——与昊琛所虑竟是不谋而合。
“那么他是预备终老狱中了?”
“君要臣死,臣莫敢辞!”
“这也是他的话?!”元成不知为何像是不悦了。
“这是昊琛妄猜的,”昊琛拱手,“只依臣所见,家岳断不会违旨抗上,那么最终……”
“最终怎么着?掉脑袋?”元成睥睨,“若想要他的脑袋,早等不到今天了,你信他宦海数十载连这都看不透?如今倒拿出宁肯君负他、他不负君的姿态,真是可恶!”一眼瞪向昊琛,昊琛顾自垂首,元成是在怪杜尚书未给他搭好能下台的阶梯吗?那么他可曾明示、暗示过他要收手?
“昊琛,”元成不满他的缄默,“他就没有丝毫要悔过之处?!”
“有!”昊琛朗声,“家岳说他为官多年,门生故交逐年增多,却不能一一兼顾,失察之处有,失查之事定也甚多,况人近黄昏,难免迂腐守旧,纵为国为君的心坚如磐石,筹谋划策却每每有牵襟掣肘之感了,如今闲坐静思,深觉愧对天家圣恩!”
昊琛点到即止,元成瞥了他一眼,眯眼望向殿外的参天古树,“舍得下吗?”昊琛的话意是说杜尚书已萌退隐之心,只是,他真的能退、撇下那些富贵荣华?
“听容琳说家岳早两年就以葛麻衣物为家居常服。”如今他所着的囚衣也是葛麻所制……
“昊琛之意是说杜大人早对天家恩典存了疑虑之心?”元成悠然轻叹,还是带出些些怒意,伴君如伴虎的话他早听人说过,只没有哪个君愿意被人当成“虎”、敬而远之,他也莫能例外!
“家岳之意当是警醒自家淡看盛衰,太子明鉴!”昊琛镇定。天威难测,于此可窥一斑,既要人时时敬畏,又不容臣下明哲保身!
“淡看盛衰?”元成重复了一遍,锐利的眼扫向昊琛,正看到他的一脸坦荡,欲要说什么,却只微喟了一声,君臣之道确是百变莫测,倒也怨不得做臣子的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就